意见反馈

凡人之谜(15首)

第五届国际诗歌奖

zhonglei 2021-12-21 09:55:32


《满手的时间》

 

是谁在偷我的心?感觉是野兽。

我的年代,没有迈进未来的门槛,

却在喊:“别忘掉我”。

我加入一个寓言,

仍有一条小毒蛇在深秋的草丛中潜伏着,

把我的足迹灌满蛇毒,我担心逃离的灵魂一如从前。

我的历史在一场秋雨中发出叮咚声,

那可是好征兆,

好像是有人在说“那是时间的花朵”。

之后,有人在编撰一个传说,在用两片嘴唇摩擦咸涩味,

也有微微的血腥味,

恍惚是苏东坡的影子,被一个诗人夜夜翻读,

他却不能从一本书里走出来。

是一本糊涂账,该是把我的手涂满时间的时候了,

我的手指是诗的草稿,

是良心的尖兵,是鲜血的朋友,

在喊:“请给我一个名字”。

 

2020/9/17

 

《诗朗诵现场》

 

我在和自己作对,却不为人知。

宛若诗歌的样子,

无处可逃,进入一张白纸,

白纸的四边比囚牢刻薄,显示不出人言可畏的属性。

有多少酷刑和愤怒,

让我在三十年之后变成一个邋遢的小老头,

失败在这儿!

也许就在这儿,某些人正在把我的诗歌当成我的样子,

和一张白纸一起撕掉。

嗯,就像今天这个时刻,

突然有一个人朗诵起我的诗歌,

正在一个人的嘴巴上扩张着。

 

2020/9/29

 

《怪念头》

 

怪念头,出现在十一的前一天,

像争吵之后的语法学家,把坏脾气的舌头摁下去,

丢开高尚的虚构言辞。

说什么也没有用,

闹鬼的生活在我的肋下谋划什么?

是谁又把我摁在一个长条沙发上,

让我活在傍晚与黑夜的混乱属地,

加入庸人的一夜无眠。

闹鬼生活,在叮叮当当地敲碎了三块窗玻璃,

比打架狠毒,伤透了心,

是的,我在诗歌里少了一份自己。

我只有在红色的天气里面衡量一下一个女人的灵魂,

她并非是非凡所生,并不与人性相称,

我再用雪白的鸭绒被蒙住头,试图接近真相,

却感到这个夜晚是一个圈套,

正在把一个诗人当成巫师一样驱赶。

 

2020/9/30

 

《凡人之谜》

 

忽然,传来露易丝·格丽克获奖的消息,

我不以为然,

这年头,世界没有秘密。

我总是觉得人背负着一个影子,

在追逐不知名的影子,

或给影子起名字,却败坏了自己和影子。

有人说:“你这么说并不妥帖”。

我说:“我试图获得光的证据,

只为正午的烛火活着,这也不是秘密”。

我命令我点燃一根蜡烛,

在一座神殿的一百零一根石柱之间开始分配烛光,

烛光胜于石柱的影子,

比石柱的影子长久,这一幕被我记住。

我只有忠于某个寓言获得神话的某个片段,那是美好的,

甚至在此忽略一个人,

仿佛是一个谜,从世界之外进入光线里面,

或被某物感知。

 

2020/10/10

 

《不是碰巧知道》

 

时间深入我的太阳穴,

比思想有刺儿,感觉人人都是自得的走肉,

我在用病恹恹的眼睛看着人们,

眼角膜上黏着两粒眼屎,

已经厌倦了垂死的世界。

是啊,我将先于世界老去,

把坏人的世界交还出去,消失在一张吸墨纸上,

是黑色或是红色我不知道,

当然不需要我来佐证。

不是碰巧知道,诗歌在拯救世界,

我犯下如此错误:一个人该如何度过一个人的夜晚,

尤其是今夜,如此接近宿命的结束。

我还不想死——这不,

诗歌写作还是没有灭绝,还在抚弄着我思故我在的门环,

在按响太阳穴的门铃,

让思想从手掌上不断滑走,让黑夜过去,

让死寂的世界旋转过去。

 

2020/10/12

 

《三度测量》

 

天空在下雨,并非是天空的门帘,

也没有留下进入天堂的缝隙。

是啊,天命由五十而变衰,

苍蝇和蚊子并不缺席,仍旧和我混杂在一起,

躲在入冬的一座小屋里面,

和我吵闹着,并且掠过我的头顶,

令我猝不及防,惹得我很烦,

让我测量着腐败文明的三种刻度,形成我的咒符。

我的地理,并非是它们,

在天花板组成天空的另外一面上,像蒙头垢面的吊灯仍在悬吊着,

约等于逃离贫苦的渴望,

小心地绕过冷空气,绕过一成不变的婚姻,

穿过预制板上预留的管道,

连通着被拆毁的真相,曾经是某物。

是啊,这个线索,牵连着我和爱人的悲伤,

犹如我的活法和半个世纪的元素周期表不一样,

并不理解同位素是什么。

 

2020/10/21

 

《别怪我说这些话》

 

我的样子只剩下轮廓,

像我写的诗,占据了现实的黑色,

充满了真相,

瞧,正在催促真理开花,

正在让一朵嫁出去的玫瑰花死在马蹄声里。

等一等,别再惊讶和叫喊了,

别怪我说这些话,

别再像井底之蛙那样,在水里抱成一团。

是啊,我被迫埋伏在黑暗里面,

仿佛在经历一场杀机四伏,

或把我逼进我的堡垒,也把我的样子或被称之为我的样子,

在用我的灵魂充满,也敲入垂死的空气,

让那些流感和瘟疫互不相让——

在混合,在气喘;在破裂,在吐痰。

 

2020/10/23

 

《不清晰地低语》

 

而今,因为五十而知天命,

我就不想见曾经见过的人,

也不想见不曾见过的人,我与俗世并非一体。

我并不指望目击证人作证,

或被误认为是俩个人,一个人是头戴着一顶鸭舌帽,

在隐形的地狱里不能公开说话。

一个人是不能亮相于中国,在说:“是的,如若没有中国,

那么我就不会从身体上撕下一块肉,

喂养一头野兽”。

下列的说明,让我的诗篇略显苍白,

不信鬼魂登录的互联网游戏,

会把某个虚构的桂冠判给一个诗人。

下面的对话却更像是末日论:

我说:“据说俗世的一切皆不是我的墓碑”。

一个国家主义者喊道:“哎,腐儒的满嘴迂论,

说什么也不是悼词”——

 

2020/10/27

 

《破旧的年代》

 

在破旧的年代,我一无所获,

反倒成了孤独的笑柄,反倒是独来独往的起点。

也许是生命之结,

可以解开一些无聊事儿,

譬如,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还能认出谁?

好比在抚摸一个人的耳朵,

公开说出人与人没有逻辑关系,

只是时间的邻居。

就像是面对着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而言,

我压不住被流放的怒火,

让诗意从西西伯利亚的柞木丛中渗出,冻结了年代的皱褶,

弥漫着寒冬的荒诞与苍白。

嗯,曾经的长白山依旧苍白,

让我的心像一块受惊的肉,感觉有心才有罪,

也连带着整个人在用无血的嘴唇低语,

嗯,那么多伪善包围我,

嗯,我置身于苍白——反倒是黑暗之父——

 

2020/10/28

 

《艺术家的道德》

 

我在黑暗中抓一把光,

不是十个手指,也不是十个脚趾,是心,

是良知和爱。

而肉体的奢华即将落幕,是黑暗的部分,

像在某处摆弄什么的小丑,

在说:“打零工的人代替苦役,正在拧紧时间的钟声,

再次被祈祷文麻醉过”。

我知道,黑暗还是没有从教堂里亮起来,

是伪君子在偷窃光,

在用黑暗洗涤,溢出教堂门口。

我正在用目光切割空气,

被我看见的却是弗朗茨·卡夫卡遮住的黑暗一面,

比他的标签大一点儿,

这样安排一个位置,把我当是艺术家的后裔在逆转时光,

把时间移到真理一边,

穿透发痒的耳朵,听得见我在推翻天空的帽子,

也在推醒黑暗,

以便把一把空椅子挪回教堂,

然后,在和世界的持久争吵中爬上去或坐下来,

让时光刨削我。

 

2020/11/7

 

《双面人的聊天节目》

 

一回头,看见一个双面人,

我大吃一惊,

可以引用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说法,

说:“这是人的第一病症”。

谁也不信我却信了,在一个偌大的中国我用手掌切开空气,

找到两根铁轨,让一列高铁在我面前发生事故,

也骂过自己,在吞下嫉妒的铁。

是的,是在今天早晨吞下的铁,

比锻造的火车车轴要红,进入车轴加工车间,

在不断改造的工厂里落入这种下场。

我是唯一知道这种秘密的人,

打算从一堆双面人群中穿过去,却找不到被丢弃的面具,

包括我的面具,我只找到一面镜子,

在和自己对望,好像是双面人的聊天节目,

觉得自己的脸是水银,

在一座厂房的窗玻璃背面渐渐变黑,

从偷换空气和真理开始。

 

2020/11/9

 

《孤独是如此完整》

 

时代的喧嚣,灌入我的耳鼓,

让我没有权力奢谈艺术,

孤独居然在熬煮我的骨肉,而谁在偷盗天火?

但愿我写下的诗可以有的放矢,

正在进入死亡练习,

不是城市的例证,也不是村镇的例证,

只是遭遇了坏人,甚至比坏人更坏,

感觉大地的苍茫具有古希腊式的苍白,也熟悉冰雪的眼泪,

那么揪心,把我加入狂巅之美。

我必须学习费·陀思妥耶夫斯基骂人,

最好是在人性的水平线以下,让诗歌语言结冰,

骂一声:“人这种卑鄙的东西”。

而孤独仍是如此完整,从四面八方包围我,

我像盲目的荷马,在时光的隧道中自行其是,

也用得上这些瞧不上眼的事物,

在把诗歌反拨出来,仿佛是天命之人,

在说:“我被时间浓缩了,在一个纯净的陶罐里躺卧,

不是孤独中心,也不是诗的占卜”。

 

2020/11/23

 

《午夜的莫斯科》

 

一下子安静下来,

那漆黑的夜只有一小点星火,似是北极光,

从我的眼睫毛上升起,

可以读夜之外壳,

也惊动了一对圆形镜片——那是一份加长视力的礼物。

我将放大命运的视野,

只留下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的样子,

让我的脊背发光,让骨头里面的光一点儿也不变形,

进入莫斯科,骂一声:“混蛋”。

我必须说真话,如同拔出死灵魂的舌头,

把流亡的软底鞋扔到地狱沼泽的里面去。

我将奔赴新的瘟疫,

以宽厚的力量矫正自己的驼背,

之后,挺直脊梁站立在红场中央说话,

在说:“嗨,患有新冠病毒的主席在损毁大众的命运,

有必要进入进化论的死穴”。

某个红场仍在逐渐收紧,正在摆弄命运的小梳子,

一会儿发出口琴声,

一会儿又发出小铁锤的敲打声。

 

2020/11/24

 

《我不必走得太远》

 

正义正在往前走,

挡在前面的人在以废弃物的名义说着什么。

我不必走得太远,

走得缓慢一些,也歇一歇脚像滞留的单边人口,

在给约瑟夫·布罗茨基写信,

在说:“我从空气的谜团里经过,无法修补那个裂痕”。

幸好,我们不是同一时代的人,

也不是同一国度的人,

我已经经过废弃物堆砌的城堡,

躲过北平,也躲开了彼得堡。

而约瑟夫·布罗茨基却在时光的余烬中说话,

被我听见,好一个泄密者,

就像我的国家在跟我说话,

即将举行一个雾霾仪式,把我隐藏在一场雾霾中,

我们成了一种对称的隔膜,阻止另外一边的个体进入,

我也习惯了隔膜。

 

2020/12/1

 

《想象力的运动》

 

面对乱世,

难以控制的恐惧在把我罩住,

而我偏偏喜欢乱世的隐喻,可以触摸一些事物,

是失眠,也是诗。

是的,午夜的钟声在零点幻灭,

像黑色纪念碑的碑文,

在说:“睡吧,孩子,乱世在今夜不可修补”。

我说:“自发光在阅读真理”。

是啊,我本来就是词语造就的人,在把时间岔开,

岔出想象,在虚构诗歌笔记,

就像我叼上一支烟,在讲述悲惨世界的真理,

不需要人们的集体朗读。

是的,恐怖的乱世正在闹鬼,我只有穿着诗歌的靴子睡觉,

在无节拍的水中写好自己的名字,

像描摹黑暗本性的专家,

带着一盏阿拉丁神灯,在以一条弧线勾勒满月,

愿意用诗歌的月亮交换大地,

就像在脚踝边泛起的泡沫,

在深究水。

 

2020/12/8

注:本网发表的所有内容,均为原作者的观点。凡本网转载的文章、图片、音频、视频等文件资料,版权归版权所有人所有。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