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隐喻》
一年的风景,我以为已经介入, 其实不是,我并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 没有和时间发生关系, 只是饥饿时间的一种填充物,只是活过而已。 有人叫我钟先生,我不承认, 很是抱歉,又滑向那种不确定性, 在理解混沌的生活,在说:“我在自作自受”。 当然,我在服从神游诗歌的秩序, 去俄罗斯也去欧洲,也使用一些大而不当的词语, 构成诗人的一种多余, 在抵抗平庸的生活,并不占有真理。 而我并不能返回我的住址,仍在排列一系列的隐喻, 还在微小中产生幻觉, 像收缩的子宫,在抓紧时间孕育诗意, 像无地自容的生活。 2021/12/30
《在新年之后,我像写圣旨一样写诗》
在新年之后,北方的天气进入腊月, 说不出来的岁月悠悠啊, 冰封住一张嘴巴,缄默成一个中国, 恰如是:我的因言获罪。 恰如是,在新年之后我像写圣旨一样写诗, 只有在冷空气里面渡人, 在对身体的一场拾遗中,活像是一个鱼卵, 在选择零下32°的一种冒险, 在扑灭一朵朵浪花的呜咽, 在说:“嗨,是一场如初的相见”。 而在此时,我已经感到了自己的丢失, 丢失了年龄的计算方式,丢失了醉里挑灯看剑的词牌, 几乎是把一个王朝的年号改成我的姓氏, 像在流水之上写诗, 写下:“让倒流的一条河水说起黄河之黄, 说起缅怀一条河流的一腔枯槁——”
2022/1/4
《羞耻的秘密》
小雪,也是雪的教育, 现在,我知道了掩耳盗铃是什么意思, 是西安或是大雁塔, 在被大雪覆盖的碑林里,在指认羞耻的秘密。 难怪如此,褚遂良这个人, 在喊:“心碎了,心烂了”。 是的,没有人明白肉体的腐烂就是一场自我否认, 《圣教序》也派不上用场, 犹如天空的石头,在翻滚着上天的信息, 不亚于制造一场新瘟疫。 哦,我还在学书法而书法并不是真理, 哪儿是玻璃一样监狱,哪儿是死亡一样的黑…… 哦,我仍旧活在羞耻之中, 活像是恶毒世界的一个向导,正在为谎言加冕, 正在把苟且打发给成语, 也回到一个归零的日子,就像是指鹿为马的那个人, 从不怀疑战栗的自己,在变成另外一个人, 在变成一个胆小鬼。
2022/1/5
《在这会儿,虚荣心也在作祟》
在这会儿,腊月的变形, 像冰冷的生活,让我像一只古怪的鸟, 蹲在人家的屋檐下打盹。 是啊,也许是虚荣心在作祟的缘故, 我活像是一只太平鸟, 活活地把自己扔进一个废纸筒, 像弗朗茨·卡夫卡在说:“我堕落了,在背负着鸟笼”。 而我的体温仍然是36.5°,仍然是温暖不了什么, 是面对世界的小小不敬,是小于一, 是小于新冠病毒的小错误。 是啊,我是无法摆脱虚荣心的那一个人, 在保留雪花的六角形,像犹太人总是想象着裘皮大衣, 比如太平鸟像夜晚的幽灵, 比如幽灵挽着我的胳膊像维系原型, 比如弗朗茨·卡夫卡像隐喻的弗朗茨·卡夫卡。 是啊,在这会儿我的心也变凉了, 像我的温暖在防御什么, 像飞翔的鸟飞成了灰烬——
2022/1/6
《唱反调》
正是盛世,我将如何挥霍自己? 而匮乏在心的知觉,隐藏在一个角落里, 被禁言时代称为敌人。 哦,我带着嘴巴冲进黑暗, 在不可收拾的黑暗里面颠倒黑白, 从黑到白,被一条直线称为偏激分子, 从太阳穴到太阳穴,被空洞的空洞称为空洞的轮回。 哦,去他妈的骗子们在骗我, 总想把我的头脑戴上一顶八角帽, 仿佛带着咒语,在昏昏沉沉地把我投入知觉, 像王朔在说:“哪有什么盛世!” 他在唱反调,我也在唱反调像在用嘴巴磨损掉出生之年, 像在用受伤的语言在废墟中嘀咕, 不,不是,是我之所见超越了死亡和睡眠—— 哦,有时我把我安装上七十二个脑袋, 哦,有时我能够知道七十二个变化总有一个真身, 哦,哪怕是只有一次。
2022/1/7
《活在有毒的人间》
活在有毒的人间,我称不上是证人, 一个时代的幽灵在吃人, 像一个闻名遐迩的宣言,在一座墓地的边缘徘徊。 我只能带着病痛活成一个墓碑, 只能以十进制的名义, 深藏在奥密克戎(omicron)的病毒里面活着, 活像是诗人在训练诗意, 在把古希腊字母编写成第15个,让一队队僵尸通过长安街。 哦,没有一个灵魅能够理解我在做些什么, 那些乘着死亡雪橇的人们, 正在用旧中国的旧少爷的鞭子来抽打我, 即将把我鞭打成一名男巫。 哦,可怜的人们像不像鬼吹灯在重燃炽热, 像不像一些大词在说:“命运的命运,祖国的祖国”。 而这两句话是如此拗口, 仿佛只是为了这个——吞下一颗燃烧的头颅, 只为了组成幽灵的同盟, 正在人妖之间效力,宁愿与妖孽们合作甚欢, 也不愿意说破那个瘟神是谁, 在说:“我比(micron)的意思还要渺小”。
2022/1/9
《我仿佛只是诗》 在腊月里写诗,应该有根, 就像空气有根一样,从象征性的日子进入流派工厂, 距离诗歌车间近一点儿, 比工人诗篇更猛烈一些儿,回荡在动词之间, 与现实主义同在,在描写精神贫穷, 正如我的多余正是诗人的多余, 正在后工业时代,一而再地接触底层人民, 正在两根铁轨上企图抵达远方, 企图穿过北中国的白桦林, 消失在前苏联解冻时代的诗人当中,埋藏下这么多的秘密。 像是被中伤或被围捕的一个人, 总是想从诗人的角色里挣脱出来, 一直在没有诗意的大地上漂泊着, 从西西伯利亚漂泊到欧洲,愿意在塞纳河里面摸一摸鱼儿, 也摸一摸保罗·策兰的十个手指, 再一起捏破一个小鱼泡, 像捏破水的一个暗号,在把黑暗挤出局, 像黑牛奶丢开一个空奶瓶,丢开了白云的戏剧性, 让说着双关语的杂技人无法到来。
2022/1/13
《我确实这样》
黑帮在朝我打棍子, 一时间,雨点一般的棍子打在我身上, 我像是被围捕的困兽。 可以想象是约瑟夫·布罗茨基那个样子, 不承认写诗的罪名,愿意在诗歌里犯错, 只不过是时间的错位, 只不过是与我的错位,完全是异见者的相同。 我确实这样——有一点儿幼稚, 从不服从于敌人,比敌人强硬, 几乎都是生活罗织的罪名, 几乎都是中国的伤痛,不止一次。 而混乱的语调又掀起暴怒, 像是出了名的一群混蛋在做些什么,在围绕着既定任务, 近似于一场革命,在升级批判的幅度, 在给我戴高帽,又把我打倒。 但是我还是则个,在私下里写日记, 在以美学的手法描写误读之图,竟然是命运的一纸之隔, 在以诗篇扪心自问,竟然在黑帮中心反谈起萎缩和胆小, 竟然是低处的一面镜子。
2022/1/15
《新冠记》
新冠记全是悲剧, 就像是诗歌意义的逸出,活泼在有毒的空气里。 嗯,即是如此, 便是一种勾勒:被戴口罩,被盯梢,被喝叱, 既是平庸之恶的嘈嘈切切, 又是活着有毒,在满足活着的逻辑。 大概有两年吧,大多是啼血妇婴在一步步走进血腥, 犹如重彩泼墨,在描摹不守规矩的小鬼, 越描越黑,越描越离谱—— 是啊,满世界的魑魅魍魉在转换角色, 在告诉我应该知天命了, 在把我打扮成一个奶油小生,也戴上高邈的桂冠, 也学会放肆一回,在人妖之间说事儿, 说出病毒的二分法,并不是新冠的权谋。 我再次回到人鬼情的出发地, 也陪伴着蒲松龄在鬼门关口走一遭, 只有一次,像在我的噩梦中乱窜, 仍在穿越我所经历的盛世难题,经过了一片片大萧条, 正是眼下的风水。
2022/1/17
《可以逆向陈述》
生在撒谎年代,不得不撒谎, 不,可以逆向陈述,这样讲故事才是有趣的一个人。 不,那样不就是赵高嘛, 多么像赵高的赝品,多么漂亮, 在独登高台,在炫耀惟我独尊的荣耀。 好吧,就这样吧, 就在指鹿为马的外圈完成一种双向包围, 把一个故事围得水泄不通, 没有一道该死的真理裂缝, 没有一片该死的真相的面积,像是一个面具。 是啊,我不是我,我只是我的面具, 在向苦难下跪,在跪给苍生看。 像是把半月板插上月亮留给黑夜看,像是在看电影, 看,就像是约瑟夫·布罗茨基的样子, 在诗歌的影子里面,诉说着大地儿女们的冤屈。 纵使是告密者的告密, 也将说出我是蜷卧在黑夜中心过夜的一个人, 曾经苟活在这儿。
2022/1/19
《诗人无形》
在大雪的第二天正午, 我在诗歌里面小酌一会儿,每一滴酒都是诗歌重量, 都是一种安身立命, 以为可以在骨头的内部安放下什么。 像我的五十而知天命, 在黎明或黎明之前被骨头知道, 不是大雪的破旧羽翼,应该是想象的最真实运动, 比诗人昏暗和潮湿,在骨头里面点灯。 而我正是灵魂的一个随从, 就像是在我的头脑里装满诗人, 是一个唱诗班,在用我的嘴巴猛烈地喷火, 在说:“一个诗人的无形,在标注每一行诗的尺寸, 那是在正午那边下降的一个黑夜, 在回归诗人的写作时间。” 正如某个夜巡的更夫,在被实用的智慧消遣, 在十二点或零点幻灭, 或被十三种古老的方式改变,像一个神秘的字母表, 比时间白,像生活的祖训。
2022/1/21
《虽然世界是坏蛋的……》
苦难一直没有消失,像狐狸的尾巴, 一直在我的生活背后晃来晃去, 晃成一个避难所, 这可是一个迷人的家伙。 比阴谋家还要高超一点儿,高出诗人的身份, 像坏蛋在说:“世界是坏蛋的, 不是诗人的,更不是你的。” 我承认,坏蛋的世界是坏蛋的, 像坏蛋被坏蛋涂抹上一条裂纹,再安排下无知之恶, 在逼着我向坏蛋下跪, 在借用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嘴巴把我推向偶像的反面。 不,是我在焚烧人性的污点, 是的,我能去哪儿?我只是灵魂的指令, 即是虚构的真理和孤独,也是大地的真实和恐怖, 就像是一个人丢掉了魂儿,在把生命交给一个陌生部落。 是的,我应该把坏蛋带进一个小木屋, 再把苦难交还给火焰, 再用诗人的肩火点燃苦艾,像我的一场安营扎寨, 像睡眠的幻象,像传说的戒指。
202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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