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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家班底(12首)

第五届国际诗歌奖

zhonglei 2021-12-21 10:26:42

《钟家班底》


下雪的星期天,像是人们的尸骨荒冢,
被白手套一般的小偷偷走,
发出的窸窣声,令人厌烦很想砸碎一个古老瓷器。
我在死亡的博物馆里读钟馗,
想象着钟馗在倒骑毛驴,
在春天的瘟疫中叫喊着,
在一场危险中拔剑四顾,紧握住一把被泪水玷污的梳子。
村口的干草垛,仍在披着花头巾,
在唱: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一把镰刀失去了铁的重量。
这样意味着什么?粗心的一刻即将过去,
我将返回另外一天,
将回到时间那边,从分娩着一个姓氏的血泊中醒来,
我是钟家班子的一员,
重新回到一个鲜亮的早晨,学妈妈在雪地上杀鸡,
把时间当做一架六角形钢琴,
让一堆红逗点儿焚毁一只纸船,
碰巧是正义的凯旋。


2020/3/8


《再次经过自由大路》


再次经过自由大路,经过隐去的一个影子,
像一滴生锈的眼泪。
最初的诗句,一直保留在我的笔记本上,
像自由广场被拆除的轰鸣声,
淹没了孤独的词,却无法回应被三十年磨损的光华。
乌云笼罩在我的头顶,
发出的窸窣声,像魔鬼被我的思想铭记,
在这里,延伸在东西南北的街巷消失于无名,
相当于我的无名。
是的,我是一个不幸的人在经过动物出没的一个街区,
曾经的敌人,仍在黑暗里面筑巢,
仍然占据回忆的梦境,时而说谎,时而还是说谎。
而我还是老样子,在点数着肋骨,
点数起所剩的,关于我在动物园栅栏上攀爬的常青藤,
关于天使用翎羽写信。


2020/3/9


《一只蝴蝶的符号》

 

作家方方在写日记,

记录武汉人在一场灾难中的哇哇,呼呼,

却遭到屏蔽或删帖,

作家方方的日记,竟然有太多的磨难。

我想起八个吹哨人,

越过母语,在切斯瓦夫·米沃什的人生边上失眠,

值得怜悯,在打开眼睑,

不许睡梦睡得过多,自称是蝴蝶。

没有人知道,我的命运线条卷曲成指纹一般的象形文字,

在说:“训诫在暴力中保留”。

切斯瓦夫·米沃什的诗并不作用于祖国,

却像波兰的钉子,一直钉在切斯瓦夫·米沃什的鞋底上,

或在一个咖啡厅里碰不到一杯苦咖啡。

哦,我在命令我也带上一个花口罩,在逃离灾难,

趋向于一个结局,再去捉蝴蝶,

直到仆倒在作家方方和切斯瓦夫·米沃什之间的命运上,

直到扑灭武汉的一面镜子,

记下我并不是失踪的人。

 

2020/3/9


《存活下来的证词》

 

足不出户的秘密太多了,

多是恐怖,比瘟疫残忍,令人惊悚。

我在黑暗中学习躲藏,躺在黑暗中和他们一模一样,

默念着保罗·策兰的死亡赋格,

又是格外黑亮。

我的手指和黑牛奶瓶一样细长,

抚摸着切尔诺贝利,又疲惫于真相,

像佛罗多·阿拉贡一样在说:“我在离去时尚未尽言”。

而今,武汉的嘀咕也哑默了,

就像是死神在武汉的街头设卡点,

把人们当成被搁置的一口大钟,

装进时间的裹尸袋,猝死于一只黑手。

只有我是顽强活下来的人,

在用心血点亮眼神,像一豆灯火正在满屋点灯,

点亮黑暗中的安身立命。

太激动了,请睁大眼睛看一下,

许多蜗居的人,正在口罩之下吹口哨,

恰好证明一双眼睛或是一个秘密,或是存活的一个证词,

几乎是在一首诗里见识过。

 

2020/3/10


《训诫书》

 

我在读书,在一纸训诫书上恍惚着,

一纸训诫书,

几乎是一个符号的两面,

一面是在古代吹口哨,一面是当代的谣言。

我也有一点儿恍惚,

在用一口气吹走两粒灰尘,像是两个贿赂死神的人。

突然,我哭了,

不是悲伤而是绝望,我们不会在一个都市里相见了,

也喊不出你的名字,你的名字也空了。

现在,一个医院的门口,

又说起了几乎是擦肩而过的一种相认,

现在又是你把一张陌生的脸丢给一个空口罩,

让一个空口罩在唱空城计。

 

2020/3/11


《幻觉盛大》

 

嗯,一把空椅子空着,

报应正在到来。

误解也随之而来,一个深谙佛法的人被戴上高帽,

高出十年,高出想象,

我没有办法给他们穿丧衣。

时间在披着袈裟说话,说起那时那物,

充当着死神的帮凶,在给时间打死结,在重复犯强迫症,

在冒充伟大,在练习杀人,

又一路向西,又占据一个古老广场,

活像一个活死人。

三十年以后,广场变成墓地,

游人却依旧如织,我的心又在这里死上一回,

总是感觉盲目的春风在一阵阵喧响着,在让三块石头浴火而裂,

或逼我在死亡的高地造反,

杀下一座山头,从此在向死而生。

似又败北,我在归去来兮之间招魂,又一路奔向北方,

几乎是手执着最后一柄烛火,

从一个寂静的早晨闪出,目击一个朝曦,

一遍遍地在一片田野上烧燔,

焚烧着自诩的盲目。

 

2020/3/12


《褪色的冷》


忽然,想起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蝴蝶,
死在了他的手上,
不能飞翔的蝴蝶,还被他钉在小纸板上。
小纸板也让我想起许多小卡片,
容纳下一部电影,
像黑色德国褪色的冷,不许白玫瑰花开,
又偷走一枚白金戒指。
有一对夫妇在一些小卡片上写谶语,
在叫醒黑色德国的大街小巷,也在呼喊死去的一个孩子回来。
哦,暧昧的德国却在一直偷听,
在说:他们总是在零点做爱,做爱不是文明词
霸道的黑色德国,只是见山是山,
,常常揶揄这一组小矮人,
从十字架上拔出一根铁钉,钉死了两个小矮人,
像大面积的无耻和平庸,
大于德国,大于一部电影,大于一首诗……


2020/3/12

 

《非常地带》

 

敲一敲肋骨,没有脆响,

肋骨死了,弯曲成死亡的形状,折断了母语的回忆。

像跪地死的一叠红袖标,

玩弄起月亮也是黑夜的傀儡游戏,

比木偶强大,在高喊口号,

在解决革命的古老问题,解决掉囚牢一般的栅栏,

似乎是在用肋骨作桨,

在划一个圆圈,划走泡沫一般的小纸船,

宛若是隐入一个月牙泉。

也等于堕落的一堆堆沙尘,听见了汉语的浮沉和暗示,

许多薄雾或浮云都是硬伤,

包括思想的羽毛,补充的鸟鸣,

月宫的生殖。

 

2020/3/16

 

《杂想》

 

在凌晨三点钟醒来,雷电迸溅一些词,

绝对是意外的火焰。

正如天外的飞来之物,在缉拿勒内·夏尔的灵魂,

谁也无权争夺,越过了替身。

他在捡拾起我的过往,

又把我的身体储蓄掏空,交给下一个世纪。

接下来,我在读勒内·夏尔,

甘愿让他在一首小诗中现形,瞬间经过我的耳廓,

丢下一件紫衣,得到了庇护。

不,令人费解的是他走进我的书房,

进入一种签名状态,

之后,在书架上摆放好自己的影子,

几近于放大寂寞的瞳孔,让我认领另外一个勒内·夏尔,

正如我的伪装。

 

2020/3/16

 

《庚子年的嘱咐》

 

孩子,在疫劫之下,

你要想办法活着,在最坏的世界里面活下去,

活成真实,活成是己所是。

你意想不到,疫病和死亡还在城市的街道上漫滚,

在武汉和杭州之间倒错,

已经蔓延到上海,在千万人群中漫卷。

孩子,你是幸运的,

返回到我的身边,免去了我的担心,温暖着草芥的根须。

孩子,苟活曾在劫难中有过特例,

确真,弗朗茨·卡夫卡剥光了体面的人性,

曾经苛责过自己的小命,

在无奈中活下去,几乎是一个散淡的小我。

孩子,你从遥远的南方回来了,

不要沉溺于旅途的小片段,

上海虹桥机场和杭州火车站,只不过是大千世界的小符号,

记住活得干净的一丁点儿,

远离疫病的比喻,远离战争的尴尬和荒凉,

或靠近弗朗茨·卡夫卡的日记,

或写下:“上午战争爆发,下午去洗澡”。

 

2020/3/17

 

《负空间》

 

活累的人,像在风言风语中摇曳的童话,

回到回忆的火炉中,

嘴唇翕动,想起两个烤土豆,也合乎现实和想象。

像草灰堆成火的阴影,

低估了两个土豆的隐喻,

从若泽·萨玛拉戈的一本失眠症漫记上经过,

越过了晚餐,偏重于色彩。

就像是以后的异见被烙上烙印,

带着偏见的花纹,什么都是草木皆兵。

不错,若泽·萨玛拉戈的失眠症漫记还在说话,

说起负空间由谁来裁定?

若泽·萨玛拉戈在加速思想,凭着童话在选择一片白纸,

在让谶语出场,在让空腹的人放下耳朵,

在听两个土豆悄悄说话,

一个在说:“人人都是草包”。

一个在说:“人人都是纸做的”。

 

2020/3/18

 

《嘲讽之王》

 

噢,妈的,撒谎的人还在撒谎,

还在傀儡中间作弊,

还在用嘴炮说起一场婚配的高潮或旧欢,

嘴角全是贪婪的皱纹。

偶尔,也在习惯的吸烟中吐烟圈,

在麻醉术中自醉,醉成九个影子,

在报告午夜新闻,刚刚和九个老鼠订立盟约。

尔后又耸一耸肩,在把十三个钟声敲打成十三个硬币,

从此,想办法扮成美人,

从老鼠洞里偷走蝙蝠的胎盘,生出一声啼叫。

噢,妈的,原来撒谎的人就像是老鼠披着一件黑风衣,

在偷偷摸过一无所有的天空,

在冒充不明飞行物。

 

202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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