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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丹花自选诗十首

今日好诗

2022-04-22 08:39:39



范丹花,江西人,江西省作协会员。有组诗在《诗探索》《草堂》《作品》《星星》《十月》等期刊发表。获诗探索•红高粱诗歌提名奖。



范丹花自选诗十首



好汉坡


如果风声会顺着记忆的坡度回返

会不会还有一座山,如久逝之爱

让所有经过的物体哑然失声?当

雾霭深入石头,鸟鸣遮盖了

誓言与回声中的青涩之空,并

为它长久获得秋天地貌上独有的垂感

而再次感到地动山摇

石块真大,石间距更大,几种

想象的呼吸与纹理在石面纵横

抬脚恍惚就经过了千年,而

最初也不知道,就这样爬上去

山顶到底有什么,没人告诉我

“生命是一道极其幽深的峡谷”

我踩着高跟鞋像踩着悬空的巨石

你拽着我或你引导我

都是两种脚步的探寻落于空茫

我是爬上山后才真正失望的

那时多天真啊!以为中国山川

都如国画中的奇峰异石那样仙美

后来我经常去牯岭镇,有几次

也撞见过你,但,很庆幸

我再也没有爬过那道好汉坡



赛珍珠


十多年前的夏天离我很遥远

辗转去牯岭镇找你的那个我

仿佛永远留在了婉转的山道

那里云雾飘渺,成片的梧桐树

还在眼前漂移,印象深处

我们一前一后走着,在

东谷310号别墅第一次听你

说到赛珍珠——那时

孕育着文学的大地离我也遥远

只记得她传教的父亲赛兆详

因病死于庐山,埋在了台阶附近

而她像之后的我一样曾在这里

度过了很多个夏天。我不否认

“书写大抵是因痛苦而诞生”

我开始正视血液里这份沸腾的热爱

都是在与你彻底地分别之后



月照松林


月光照亮了树丛,山河

隐去了面容,神鹰收起翅膀

剩下风从光的背后拥抱了

影子的黑洞


在这虚掷的洞窟中,我们仅凭记忆

取出枝叶,花骨,还有金黄的光  


我们从如琴湖开始走,月色铺满

松涛的每一个拱顶,将那年秋色

永远留在了树下


很多年后,我还是没有理解

想把发生过的事从树丛找出

月光的理想,还有它短暂的意义



高山植物园所见


你葬下的地方,松林

如一支绿色队伍

云的瀑布正在低处形成

秋色绵延,秋风刚刚翻过

九十九座高峰,落在

陈寅恪与唐筼的合葬之墓

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了

生命的门廊将其雕琢与围绕

这深层的抚慰和恩养

都在大山之侧

你葬下的地方呀,秋风

永远吹不到尽头

历史似有顾盼,在这山坳

长出幽幽的瞳孔

一片秋叶

落在碑前与我的目光相遇

黄昏静止而翻涌——



牯岭情歌


我爱你时分不清云和雾

我爱你时婆罗宝树长成了白果树

它们之间隔着苍劲的几百年


我为你去过一次牯岭镇

我为你一次次去过牯岭镇


我不爱时你活着就是死了

我不爱时佛教就是我的道教

天主教也是伊斯兰教


我的爱恨都是如此盲目啊

以至于在遗忘之后

那里一切事物

都还在那极端的惯性中保持着

无形的聚拢和统一的滑行



美庐记


都说那地势像一把交椅

大月山是那笔直的椅背

长冲河从外墙绕过

看上去天下事很小,都

落在这一座葱茏的庭院

看上去绿色也未曾参与

波动大于转折

像美国凌霄花爬满了墙体

从中正阳台望过去

箬竹丛丛,金钱松巍立在左

卫矛枝横,防空洞隐于右侧

我惭愧于那些年站在这庭院中

讲述过的野史

后来才发现,唯有山风才是正解

是它一次次真实地经过

而与这“美”学的构造镌刻一片



生死遗言


坐拥一百年,我不会忘记

牯牛岭,那一抹深红的傍晚

你带我攀登,太阳

从悬崖下迷失


树叶在瀑布云的倒流中枯萎

我们的爱情从第四纪冰川卷进浓雾

至今——还没有消散


要如何诠释,你

在山顶的低佪与折返

吕洞宾从仙人洞升仙,一滴泉

是另一种应答


我不会忘记

如果灵魂海拔也是一千多米——

如果我能像太阳鸟,幸福地

葬于此地



险峰颂


有一片蓝色站立于天空

如琴湖边人声鼎沸

三岁的儿子爬在围栏上看水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锦绣谷

这条1425米的山路,有几处

陡峭之地

儿子忽然朝前,像插了翅膀似的

要飞起来

我从未看他如此轻盈

于是抱起他爬到半山

然后如过往那样坐在石凳上

吃起了野生凉粉

想起十几年前第一次到这里

那时多失望呀!但

在我来过了无数遍之后,如今

有人问去不去庐山

我会像听到“回不回老家”那样

感到一阵微妙地悸动

我知道往后我还会像此行一样

因为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而

再次回到险峰之上



庐山恋电影院


像1980年的落日重回我们的山头

总有人钟情于一个地方

一个人


以前它是人们祷告的地方

现在一部电影,它会不停播放

创下了吉尼斯纪录


多好!牯岭镇流云翻转,人来人往

只有周筠和耿华在幽曲中找到了

通往恒星的密道,每天夜晚


他们会在上帝站立过的地方

重新爱上对方



庐山简史


那是冬天,云雾

从含鄱口四周飘到了头顶

我们同坐一条石凳,我们交谈

初识像潮湿的地衣

从眼神的欣喜爬至峰顶


后来有一天下了雪,在差不多的

位置,你在雪中画出了心型

拍给我看


我们在一起了,雾之浓

以为一生的风景都很美——


多年后的冬天,你说

你一个人开车从东林寺再到山顶

具体去了哪些地方,想了什么

至今我也没问


只记得,那时牯岭的雪真大啊

几乎落满了我的一生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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