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紫：从极远苍穹来的光拥抱了我（16首）

交响

阳光在前方的屋顶

泛涌着大海般的光

草地上，一只极小的蜜蜂

飞来，落在一朵小黄帝菊上

颤动着翼翅，去吻那花瓣中心的花蕊

柿子树的小提琴发出低鸣

一些鸟声、树叶声共同

和在风的浪涌里

还有一些其他的鸣叫

作为细小的音部

装饰在这交响里

沉浸于此，一股澎湃的力

海潮一般，推动着

这个闪耀的星球

向上升腾

 2021.4

白絮

一只小白絮飞过窗前

微小，轻盈，令我想起

海水中发光的水母

这么辽阔的空域

一朵小白絮多小，多轻

这么漫长的人生

瞥见一朵白絮

是多么短暂的瞬间

然而，这瞬间

闪电一样的快乐

穿透我的整个上午

 2021.4

茧的目标

一定

要在天黑之前

变成蝴蝶

飞离棺椁

2022.5.28

梦

地球就是

宇宙悬挂的

篮子里的

一个梦

奇迹

黄昏，抬头在树丛之上

看到月亮

觉得身在奇迹之中

每一个时刻，何尝不是

我在地球上有一些奇特的经历

有一天，我可能会在

一颗遥远的星星上

指着地球说：

我曾经在那颗星球上待过

有过一些奇特的经历

就如同此刻

一个天神

指着一只蚂蚁说：

我，曾经就是它。

2022.3.4

极轻的微翅上展开整个宇宙和时间

没有一丝遮挡，新年第一天的正午，

无边无量的光充彻了整个宇宙。

如果不是过于遥远，

地球上的风物也会亮瞎你的双眼；

而现在，它们的形体也都在发光：

楼房，树木、河流、湖泊、冰，

走在路上的人……

一只极小的飞虫，

在玻璃上的灰尘间冲撞了一下

萦绕片刻，优雅的流线。

那一瞬，我骤然看到那只微翅

带来的整个宇宙和全部时间。

极轻，极轻，整个宇宙和时间

在那道水晶般的折面上展开它们的无限

我坐在窗前，坐在光里

而仿佛已无处不在，已在无数时间里

从极远苍穹来的光拥抱了我

忽然，阳光就照进来了

一束阳光就照进来了

从极远极远的苍穹

送进我的窗口来了

温暖渗入我的肩和胳膊

天空明亮得

不忍再用眼睛看

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的光

顷刻间拥抱了我

将我渗透，浸满

2022.1.11

我知道我已不在此处

在那个黄昏，我溜关了一天的小狗乐乐

它快乐无声地在草丛中奔跑

低头在草丛里嗅闻，搜寻什么

也许它只是陶醉于青草的清香

春天已接近尾声

夏的浓荫正在繁密生长

在一个路口，树丛的间隙里漏下瓦片似的天光

我牵着乐乐，在黄昏越来越低的幽光里

跟随着乐乐漫无目的的意愿向前走着

忘记了我身后的房屋和人群

忘记了我所有仿佛被关押在时间封箱里的亲人

是的，他们好像都消失了，变成了传说

忘记这些，我未曾再感到孤独

只是重新去适应一种人世生活

天光从黄昏的路口漏下来

一个霎那，我完全静止

难以言喻那温暖而幽谧

仿佛我已不在此地，而在那里

那天光撒漏的地方

那时间漏口后面，无限回归之处

只是一个片刻，我又重新回来

沿着泡桐树的道路跟着乐乐向前走

夜色愈来愈浓，我继续走在这里

而我知道我已不在此处

2022.5.11

圣人之心

当那风，水流，飞鸟

以及一切的微念

经过圣人的心

都会变得安宁，洁净

回到自己的本身

当那一切经过圣人的心

世界仿佛还没有发生

 2022.5.17

到处都是亮的

就在这里，到处都是亮的

楼顶之上耀眼的天空

飞絮像无数哈雷彗星，或者水母

在水面上，草地上，飞曳而行

到处都是亮的，花朵扑灭闪烁

石头回忆着星体

树林从河水里显形而出

尘埃的晶体投射出光束的拱门

如果你化身尘埃，进入安宁

就可以在任何地方

从任何方向进入圣殿

2022.5.15

做过我父亲的人有很多

做过我父亲的人有很多

做过我母亲的人有很多

做过我兄弟和姐妹的人有很多

做过我丈夫或妻子的人也有很多

现在，我不认得他们了

我们甚至在战场上成为敌人

在赛场上成为对手

我们在梦里相遇，又失散

现在，我不认得他们了

我丢失他们有多久了

这个世界如此新奇

一切都似曾相识

一切都永远存在

轻

轻，轻到像那片叶子

脱离地球重力展开在枝上

叶子之上，世界化羽

轻到一滴露

悬挂片刻也消失

融于静彻之宏井

轻到归于原子之无

和于光，化于尘

2022.5.12

我所在的地方

从21层楼的北窗向北望

看到不远处，高楼切断天际

那儿是城市的边际，似乎也是地球边际

尤其在黄昏，或者夜幕下

地球悬崖的感觉就更加强烈

而太阳从东边楼顶

冲破云层而出

到日暮时分，在东昌湖西岸

城市黑色剪影的背景中落下、消隐

那边，仿佛有一个停靠站

在夜色降临前收留了它

每天如此，太阳在天空的这段航距

似乎也并不太长

向南的方向，被墙壁挡住了

但我去过南方

乘着火车，沿着铁轨

穿过田野和无尽的河流

穿行过无数日夜

但我从未曾真正到达南方

据说，南方在南方之南

这快摊开的图面，被风卷起

我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和描述人世

这儿有一个大湖

它也许只是天空的显示屏

2022.5.12

此地的羞辱是短暂的

树丛后面，倾斜着大片的蓝天

一些云朵飘着，晶莹而柔软

一些散开了，一些在形成

我骑车，和很多人们一起

走在路上。拐过大路

骑过运河上那座桥

人们都在匆匆赶着时间

可这阳光真是奇迹

照在泥土上，桥上，水上

照在树丛间，草地上

鸢尾开完了，玫瑰在开

金色的光，柔和又明亮

这光多么奇异，从天空照着我们

此地加于我们的羞辱啊

都将是短暂

2022.5.13

一只长尾蓝鸟的舞步

在槐树丛深处

我惊讶

你跳得这么轻

我也想

我闻到黄昏浓重的芬芳

你可也闻到

我测想你并不辨识这些

你无需词语，亦无需知识

你融于这些

2022.5.13

        （编辑：张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