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者诗歌——武放诗选第三辑

25、消失的她

那是一个午后。如此紧张
犹如拉开的弓弦
两堆燃烧的火焰
静静地犹如清晨的空气。
从我可以望到她
从她可以贴近凄凉的大地
过于熟悉，过于经常
犹如这文字的演绎一样疲惫。
无法描述和再现
如此微妙，如此甘冽
那一张脸犹如岁月
在微风里隐藏一把锋利的刀。
她消失了，犹如沙滩抹去海水
回忆是一场彻底地苦
如此苍白。自我
常常被抓取、攥紧、揉碎、撕裂。
她消失了。在那一个午后
两堆燃烧的火焰
静静地燃烧，静静地熄灭
那些灰烬弥漫着胸膛，许多年。

26、隐形时光
—— 致 CHM

当我醒来，望见又一场雪落。
那一年，你离去
稚嫩的背影消失在目光里
那些泪滴如此廉价
在眼睛里储存
犹如可见的夏天。
当晚，我梦见一场雨
酣畅，犹如稚子的哭泣
那一群蚂蚁，犹如少年
爬满整个季节的窗棂
月光压住我的身体
膨胀的喉头
抵近那即将消失的音节
那三个沙哑的字符呀
在梦里，沉睡不醒。
彷徨的我悄悄地望向你的窗台
那一盆犹如炉火的仙人掌
飘荡着一层薄薄的烟
它再也没有勾勒你的影子
望不见那孱弱的曲线
那残留的一缕秀发
在微风里摇摆
如此凄凉，如此荒废。
你走了。在我的视线里淡去
那一个刻意雕琢的时间
在皮肤的缝隙里喘息
打磨着我的骨头
耗尽记忆的脂肪，腐蚀如风。

27、梦里思绪

夜晚如此廉价
黑暗减轻了它的分量
那些被盗取的火焰
已经一一熄灭。

暗之光压迫着沉睡之神
身体停止。梦靥来临
它的重量压垮
一切死亡的形式。

略低于真
虚构的手掌撬开黑暗的洞穴
持久的余音绕紧
臃肿的头颅，不醒。

28、摸头发

摸、摸、摸头发……
犹如嚎叫的野狼。
这是他的爱好
犹如他的手
如此逼近，等于发尖粘着灵魂。
摸头发咬合着破碎的笛音
战栗与颤抖的节拍
隐隐作痛的皮肤
两条暗河交汇
探寻幽邃的麻木
痛，在何处？
摸头发，一束惊悚的电
灼伤的舌头
犹如储满清水的碗。
摸头发，混合着药草的味道
一点点压缩时间
将两只赤裸的脚摆满夜空。

29、你走来

你走来，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
燃尽那散落一地的骨头
残余的灰烬将整个尸体掩埋。

你走来，犹如海水漫过堤岸
一只手将我抓紧。那迷雾似的眼神
犹如蛛网把我的喉头勒紧。

你走来，犹如晴天里淅淅沥沥的雨
轻描淡写地抹去大地的尘埃
浸透枝叶，滋润重重叠叠的森林。

你走来，犹如跳动的倒影
划过寂静的水面。那瀑布似的秀发
嗅尽芬芳，倾吐着悠长的悲伤。

你走来，轻盈的脚步
踏碎晨露般的幻影。悬置夜空
两枚精巧的头颅贴得很近。

30、隐形时光 2 —— 致 CHM

多少年了，童年的游戏
如此古老的时间
讲述着自身
犹如绳索一样将肉体禁锢
鲜活的生灵不断地分娩
毒素的舌头。它们
将这清洁的世界染尽。
转过身，那些光
撕裂你与我之间的缝隙
痛，相互交织的白
犹如风蚀之谷
凄凉而又麻木的线
穿过薄薄的雾
缠紧额头的汗腺。

多少年了，夙夜忧叹
童年的游戏犹如一柄腐朽的刀
沿着时间的经络
练习解剖学。腹胃、肝脾
掏空岁月的血
多么像一座寂静的坟墓
虚无的墓穴等待着将两具肉身
合拢。远离喧嚣
贴近的胸膛犹如冬天的深夜
注视着凄凉的夜空
冰冷的手掌与脸颊
犹如烈火点燃湿漉漉的睫毛
在篝火中，我们锻造自身
两枚精灵飞舞，犹如片片落雪。

31、神农山峦
—— 神农氏巨像前之沉思

如此孤独，犹如时间
将自己的身躯掩埋
在坚硬的石头中突破力量
头颅之光沐浴于厚重的晚霞
那些古老的苍翠充满智慧
以自己的语言讲述哀伤
谁敢回头一瞥？
神农氏那湿漉漉眼睛
瞬间将视域里的万物矮化。
挺立在薄雾缭绕的山岗
神农氏沉重的巨掌
抚摸尽山峦。原始的绝望
召唤着他胸膛里燃烧的勇气
那锋利的牙齿将满山的野草嚼透
混合着药草的味道
潺潺地流过平凡的肉身
消失的幸福与疼痛的时刻
凝固于神农氏的嘴唇。
细雨轻轻地下，打湿岩石
雕琢的身体。它能否缝合神农氏
在时间中消失的万千幻影？

32、你的到来

眼前，你犹如雪浪一样涌来
冰冷的身体，顷刻间
将我掩埋。在雪中
靠近你的心，那火焰燃起
融化的雪，犹如瀑布
将沉睡的细胞激发，犹如
离弦之箭击穿尘土覆盖的盾牌。
一切都已近垂暮的审美
麻木与疲惫，凝结如霜
为何，你的到来如此迅捷
刹那就攥紧我的灵魂？
寒冷的夜空高悬
你的到来犹如一轮弯月
抚摸大地，布施恩泽
那凄凉的倒影
如此的近，又是如此的远。
你的到来与那无尽的忧郁
环绕着额头
闪烁的孤独与憔悴
将无尽的相思点燃
灰烬与空荡荡的胸膛紧偎。

33、观沁阳二墓

1、李商隐墓

内与外，这双重的空虚
压缩遒劲的古柏和风蚀的碑刻
肃立。凄凉的手臂
微风揪紧皮肤
额头的汗滴摇摇欲坠
谁还能点燃这个夏天？

消失了，那千年的情愫
犹如密封的蜡
越弥久越凛冽
那些蜜、那些痛
犹如沁河的水一样凉
谁还在哺育这块大地？

2、朱载堉墓

偏僻的小巷扭过头
望见你，岁月雕刻的墓园
那些凝固的符号
传递着你那深邃的意义
沉重的岁月压垮古老的琴声
谁还在为这个时代奏响？

石雕的塑像胜于幽静的日光
机械的道具暗藏着时间的秘密
那些斑驳的图画和线
那些影子复原所有的想象
敬仰者的视线褪去光环
谁还能够揭开这荒凉的符咒？

34、消失的夜晚

如此压抑。一首空虚的诗
掏空了深邃的夜。那些病魔
安静地驱赶多余的脑髓
可能的表述沿着预设的血管
将那些可怕的触摸
一点点挤掉凄凉的水分。
一切的来，犹如海水
汹涌到退却
即是一生。挖去了想象
一团火，犹如废墟
燃烧终点，堆积灰烬。
那些故事过于惨烈
犹如她皮肤上纹路一样密
清晰、澄明、恐慌
犹如镜子再映照三张脸
同样拒绝一个灵魂的劫掠。
没有了，那条坎坷的小巷
穿过河流。那些可怕的时间
掩藏那些可能的闪电
那些耳朵借助月光
耗尽所有的话语
那些影子只是大地的祭奠。

35、消失的夜晚 2

残忍的碎片，犹如风
掠过皮肤上臃肿的味道
鼻翼过于迷惘
九十九种唇腺的混合物
击伤了它的胃
蜷缩在黑暗里
那些通感的盐分
犹如跃跃欲试的火山
灼伤潮湿的眼睛。
燃烧的欲望漫过沉重的坦克
千锤百炼的灵魂
恰似这铁石一样凝固的夜空
那些被框定的浩瀚穹顶
如此压抑，如此腐烂
如此令人不安。
其实，那些试探如此古老
千锤百炼的岩石
粗砺之沙，饥饿的睫毛
犹如疲惫的灯丝
那些光，游移的手掌
可怕的指甲敲碎黑夜之骨
他们讲诉着彼此陌生的世界。

36、消失的夜晚 3

白昼褪去圣光之装
腋下分泌黑色的晶体
远方闪烁的灯盏
抚摸着滚烫的夜空
一切沉寂都已被压入大地。
暗淡的夜晚，膨胀的力量
压缩着九十九具身体
那些缝隙弥合着空气的热量
臃肿的手掌滑过左耳
苍白的话语反复地勾去
那些陈旧的故事。
闪光的焦点
犹如一个熟练的技工
一股力量攥紧封闭的颅骨
连续地撩动，连续地战栗
骚动的细沙裹紧羽毛。
她怕雨，蜷缩的脚趾
扣紧地板，锐利的指甲
试图剖析睫毛上紧缩的记忆。
那静谧的深处
一枚柔软的菊花
令人蒙羞的蛀虫甜蜜如死亡。


（编辑：张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