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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大地诗人展 (二十)叶小青

今日好诗

2024-02-03 10:58:01


叶小青,江西遂川人,70后,诗歌爱好者。




风月大地诗人展 (二十)叶小青



金盆河传


再小的溪水也有成为一条大江源头的可能

初始来自一滴水的胚胎的几何级分裂式发育

金盆河在金盆形时还只是一条小溪水

肉眼可见的源头处就在后山

而肉眼不可见的则深入山中深入黑暗

金盆河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村子就是金盆形

金盆河如它怀里的襁褓还没有长大

那时的我也是小孩跟着金盆河一次次往外走

由此带来新鲜的人生经历中的一个个第一次

而它们的累积让我与金盆河一起长大。如第一次

去圩镇赶集,第一次去县城转车到省城读书

当我在外人面前提起它,他们一脸茫然

我不厌其烦地说它、讲给他们听

金盆河在我心里流进流出九曲十八弯

而它与我分流后,我只能去听它日夜流淌声

时而轻语,时而激烈;哦,歌谣!而我返家

它陪着我溯游变小,最后一个童年的脚印

都够它翻转身子,这肯定是回到了出生地

我们共同的来处,它调皮地倒挂在墙上

在墙壁的裂纹里,在父母亲画像的皱纹里

在来处消失而无处寻见或暗河

再次发源,而述说终将抵达第二河


 

枯死垅传


那时人们谈论它的神秘主要有二——

一是它的出口当时没有人能够说清楚

一是有人说亲眼看见一个陌生人在垅里捡到过关东刀

——这个也刚好与流传下来的故事相印证——

一年日本兵入侵村子,全村人都躲到后山大岩石下的枯死垅

人群里不知谁把一只公鸡也带到了洞里,午时

公鸡准时打鸣,鸡鸣声把山下的日本兵引到洞口

他们烟熏洞里的人……这个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个带有一点自黑色彩的故事后来一直在村里流传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洞里塌方后人进不去了

也就堵死了那些好奇的人一探究竟的心

至于它的出口,有人说就在山的那边

有人说在很远很远,接通另一个世界

也有人十分肯定地说它根本就不存在


 

丫架山传


这是从一个名字里抽象出来的一座山

或一座山坐在那三个字里像一个入定的僧人

丫架山,从乡亲们的发音里辨认出的三个字

作为一座山的命名第一次写在纸上

(第一次以文字出现在纸上的事物多么新奇)

这座名字第一次出现在纸张上的山矗立在那里

而我依据乡亲们平时的发音写出的这三个字

是否存在误译,是否准确传达出当初命名的愿望

这一个个的疑问,它的主人不会告诉我

也不会与我争辩,但我自己必须时刻提醒自己

每一次都要仔细认真地去分辨,以其无限接近

乡亲们在生活中脱口而出地喊出那三个音节的全部



何屋里传


东边那三座山峰削平之后

才有后来事情的发生。一百多年前

何屋里住着大户人家,堪舆师让大户人家

削平门前的那三座山峰,事后

在外的三个儿子陆续回来…这事在村里一辈辈传下来

挂在嘴边。小时候经常去何屋里

熟悉那里的每一处小地方,何屋里的风貌遗迹

似乎都印证着故事里所讲的,这种家族兴起凋落的沉重

被一个充满怪谈成分的传说冲淡,这就是何屋里

草木都被赋予了姓氏

 

 

棺材潭传


困伏在水洞嘞河里的猛兽。河沙的细语

与浪花的叠句无法描述那个春天的鼓胀

昨天他还委托媒婆来村里提亲,那袁姓姑娘

与我二姐一般的年纪。他的手艺体现竹篾上

有一次母亲说起,他织的竹器最耐用

这是他把自己种在棺材潭十几年后的事了。大人的告诫

加之名字自带恐惧,每次路过那里都会无形中

加快脚步,流水从石头上冲下来砸在自己同伴身上

发出撼人心魄的“咚咚”,特别是目睹他浮在河水里的鼓胀

(前几天还在家里做手艺,夸母亲炒的菜好吃)

如今,它(也不止它)已经面目全非,棺材潭

流水冲出的深坑,流水又集合来上游无数的沙子把它填满

那些留在岁月里的东西,时间不能埋的

那就用河沙、用泥土去埋

这是在生活中获得的或从先人那里学会的

某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事一不小心就改变了生活的轨道

呈现出另一面,这是事先没有人能预料到的



云风山传


因为风大,云风山顶只剩一块石头

因为风大,云风山的庙用石头砌就、石头盖顶


因为风大,云风山顶的树木被吹成匍匐的草

因为风大,云风山顶的草被吹成向远方推涌的海浪


因为风大,很少有人爬上云风山顶

因为风大,把人吹走(没)只剩神灵在云风山顶


因为风大,云风山被吹到两省交界处

湖南人喊云风山,江西人喊拐岭


因为风大,云风山被吹成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因为风大,云风山一直站着,被风摇醒



无名墓传


群山落位于此。凭记忆指认的大概位置代替

这里曾草草埋葬过一个“扎花等”的姑娘

她的死太小,没有棺材,没有墓碑

埋葬的小土堆现在也无迹可寻


 

苦恼传


因为窗外有一颗枇杷树

每天都有鸟飞来叫我

它们在枇杷树上嘻戏、不停地对我说话

因为是人,我听不懂更多的鸟语

因为一堵墙隔着,我不能到它们中间去



芋叶传


三十多年来,每次回故乡走到上洞嘞

我都会停下来,望向对面的跳江虎

父亲曾说那个地方是芋叶形。三十多年前

跳江虎因山体滑坡造成人员死亡

记忆中父亲用“满则溢”的道理去解释那次不幸

——那里是芋叶形,芋叶上的水滴聚集到

一定程度,芋叶就会倾斜把其上的水滴撒掉

那次遇难的刚满十岁的孩子就是被芋叶撒掉的水滴

他与我一样的年纪,我在那栋房子旧址位置处

辨认着父亲曾说过的芋叶形状,青山不语

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的人们,用一种被主宰的天定之力

合理解释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个又一个不幸


 

白鹭传


多年后眼前经常会出现这样一副画面

在众山围困的小山村里,一只白鹭排山而飞

一年四季都在那里飞,一年里只有很少的几天

看不到它。白鹭在众山围困的一方小天地里飞

在母亲的故事里一位神仙告诉思念妈妈的孩子

只要在午夜对着飞过天空的白鹭喊三声“妈妈”

妈妈就会回来。这个故事在当地流传甚广

那只白鹭也许就是因为那个故事而留在那里

曾经有一次,我躲在夜里偷偷地大喊了三声

 

 

新叶传

 

如何转述,让你有一种如临其境

让你也有如我一样的兴奋,这是一个问题

需要转述人长期的操练。这次的对象是窗外的

枇杷树,七月里换上了一树的新叶

它又一次获得了重生。五月落果后

很少注意它,虽然它一直站在窗外

按照自己的时序在生长,发生着变化

直到昨天,才突然发现它换了一树的新叶

容光焕发的兴奋。我的双眼已经从眼前转移到新叶上

而新叶,如开始,如善念

(组稿:潘以默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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