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虬髯客，70后，本名樊钢，现居成都，有少量作品发《浙江诗人》，《四川诗人》《散文诗世界》

四川.虬髯客自选诗十首

春天，春天

回到家，已是午夜后
关上门，和后面尾随而来的风

我怕有人问起
一条江的下落
就在刚才，充电站
我把澎湃的它拉进了下水道

我不能告发那个凉拌草木的妇人
也不能指控被污染的，
咕咕叫的江水

春天无罪 ，食欲与情色无罪
二月的嘴唇三月的酥手无罪
月亮多么懂事啊
她就要走出女人的身体


后半夜

子夜后，起风的大街上
走着三个人

停好车，走路回去的网约车司机

一个女人
她戴着口罩
正从垃圾桶里翻出几个塑料瓶

公园边，一个美团外卖员
他匆匆抄着近路

他们都碰面在栾树下
栾树光秃秃的
街灯明亮而他们的影子浓黑


雨夜

在夜里
大雨围住了每一个地方
我记得很久以前的，也是夜里
雨时大时小，就是不停
我在一座桥下
守着架子车，车上堆着六个麻袋
麻袋里面，是收了
来准备转卖出去换米的
玉米
大人一脸焦虑
雨加重了他们黑色的背影
而当时的我，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想努力把又黑又冷的现实看清……
现在，我在现实的光明与黑暗中折返往复
我开着车，离房子三公里
我不知道桥下，这个拉着纸板泡沫木头
从展场出来的老人
离家有多远
雨中的风，像一个凉薄者
把雨往桥下拉
绿灯亮起，我离开了桥
但那个老人，他坐在桥下，走也不是
不走也不是
像二十年后的我自己


辣椒树

二月的局部，大雪还在飞
我在梦中，回到疫情时期
封闭的小区，我只身出去超市买菜
"海椒!越辣越好，来两斤”
没有!
年轻的小伙露出两只冷漠的眼睛
醒来，我盘算应该自己种一棵辣椒树
是的，我看见过一棵
它结满红辣椒
随时都可以去摘，摘了它又会长出来
我像着了魔一样，想要种一颗辣椒树
在这个反复咳嗽的初春
在网上买来种子
晚上回家路过公园
我拿出种子，撒了一些在芙蓉树下
当辣椒开始挂果，芙蓉也长出新枝
这样，就不会有人去发现它
不会以为它是野生的而占为己有
当它接出辣椒，喜欢的，都可以去摘
第二天晚上，飞起了小雨
草叶上挂满了水珠
我开始期待它如我所愿
扎根，发芽，向我的梦中而来


大寒

不过是飞雨，飞雪，飞身一跃
一年到头，辛苦的做到归零，或是负数而止
条条大路通罗马，也抵达地狱
春天很近，可墙体却无比厚实
只不过是换成了透明夹层玻璃
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
聚结的寒冷收紧着大地的缝隙


大昭寺的雪

我来时两手空空
好像我要的，都在你这里
我与他们不同，他们朝拜，礼佛，供香，捐灯油……
我是一个寻找者
等身佛像正在重塑
我看着他悲怆，他看着我欢喜……


雪落大昭寺

大雪落在大昭寺金黄色的屋瓦上
三磕九拜的人们在雪中起身，又跪下
大雪飞在大昭寺的上空
顺着它围墙转场的人们肃穆，放低交谈的声音
大雪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人们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转经筒上，有的人看见自己雪白的灵魂
有的人看见低垂的天空


初月

这稀世的珍宝浮出黑色的水面
太纯粹了，她黄金的价值高悬人间
我在河边坐了更久
以至于桂花被盗进毒药的石碾
你还是不出现。大片大片的霜推着渐熄的楼盘


圣，索菲亚教堂

钟声来自森林的鸟鸣
在圆弧的尖顶上跳跃

走进教堂的人
带着冰雪滤过的阳光

灰尘在他身后飞扬，
他祷告如徐徐的倾倒

窗外，阳光属于天空，展示着辽阔
但零下30度的温度，还是没有升起来

她在音乐会场坐下来，像一只瓷盅
音符的河流，草原，大海山峰，他越装越多……

以至于自己成了地图上的标志性建筑
让四面八方的来者，忘记了台阶


局部星空

只有充电，才有机会仰望
与我一样的人，在充电站太多了
他们下车，插抢，扫码，然后走向休息室里的开水机
天空如废物，不是每个人
都会抬眼探视一会那最高的荒野


土地

在新城区的楼盘下
一片待建的山地，野草在阳光下自然的枯黄
有人铲除山草，剔除卵石，开垦出一小块土地
细碎的泥土里均匀的种着葱，蒜，豌豆……
他顺着碗大的梯步而上，给它们浇水
这弥补了我寻找的
阳光下人间应有的重要部分
我也想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
也许它是斜坡的一部分
也许是凹坑中的一部分
只有它能链接天空与我的努力
在自然的次序里，让生生不息


泥巴

你老爸喊你泥巴，就像我老爸喊我狗娃
一样的黄昏
他一定是想
给你破除迷雾的使命
让那个霜雪里的小屋
不在寒冷，有一份温暖和希望
那些年，他们用自己的脚
在冬天的中午，踩着泥
还借来一只牛
帮着踩
窖上的碳火熊熊，几千皮瓦和砖
磊成讲就的排列
多好的泥巴啊，粘性好，又光滑
但你，好像忘了
春燕来了又走了
树子在坡上长高
瓦房修好的时候，人们都在羡慕
而黎明中
你越走越远，身影像白杨
一身坏脾气
也就这样吧，平安是福
不管是黄泥巴还是黑泥巴
只要能做砖做瓦
你没考上大学，却意外被镇上学校
看中，成为唯一的委培生
你教的学生，都喜欢你
家长走后门，都要把自己的孩子弄进你的班级
你写那些唠呢子玩意
能换几个钱
三年后，你放弃了
开始跑客运
不过你比我们平辈的，已经不错了
今晚，丘陵的月亮还没出来
喝几盅，不要醉了，兄弟

（编辑：张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