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牧近作十首
自牧 大学教师,居昆明。
自牧近作十首
人神之间的永生者
——读马尔克斯
为听祖母神奇的故事
和《一千零一夜》走到人间
为了一生的使命
点燃血火抒写人间的现实与魔幻
把善良、正义、和平
烙在文学的旗帜上
从加勒比海边走向拉美,走向世界
用生命去捍卫文学的尊严
在黑夜的苍穹下,与神沟通
用文学和生命控诉
贫穷、战争和腐败
揭露压迫、掠夺和歧视的根源
人间怪象,永无休止
人类孤独的影子从马孔多蔓延
如吉卜赛人的流浪
人世孤独,文学浩荡
在加勒比海边呐喊
用神奇的故事表达正义的渴望
今天,他仍然蹲坐某个山巅
关注世界文学的气象
以及个别乱哄哄的文坛
我担心,老马走后
全世界一大批文学创作者将沦为孤儿
怀旧
一个人,面对安静的下午
摸摸自己的脸
感觉走了多少年的坎坷之路
突感恍若隔世
怀疑这半生的经历
找出尘封的磁带
播放《故乡的云》
激荡出三十年前的情景
故乡月夜下那些粗长的辫子
和清婉的情歌如风拂来
我望着窗外别人家墙上
血色的残照久久沉思
一九八六年的清涩青年
穿着喇叭裤翩然而至
桥
芦苇在水边起伏
一拨鸟哗地起飞而去
桥,沉默无声
石头和大山,村庄和土地
在桥的两头相望
两地的人因桥互往
所有重要的路跨河而去
远方可以归来
跬步可以到达山外、水外
等待
芒种,烟雨仓促而至
一层缥缈的白纱罩住城市
土地吸足了水分
草木恣意发绿
街市的伞潮又涌动
一夏的希望从雨中走来
只是那朵,那朵
樱花色的伞始终没出现
一颗心早已被淋湿
云南百药街上的红枫叶
蜘蛛网般迷乱的城市马路中
有一条路我每天必走
就在六年前
我选择这条申向远方的路
作为从家通往单位的路
下半身无枝叶的枫树像裸腿的舞女
齐齐地站在这条路边
无时不向风雨和行人致敬
云南百药街
因一种药而得了乳名
因秋冬的枫叶而名噪昆明
我为了糊口而来去
每天从家到学校 从学校到家
从春到冬 于枫树
我始终以陌生人的身份
奔驰在弯曲的路上
今年的枫叶又红了
从发烫的颜色背后
我看到岁月的美丽和辛酸
我踏着这条街
走向现实 走向梦想
有一天 红绿灯口处蓦然发现
我的年龄 老如起皱的树皮
可我得依然走来走去
在枫叶染红天边的深秋
在昆明的云南百药街上
我看见无数车子冷漠地赶往前方
路和枫叶都不是目的
不是行人和车流的风景
枫叶只属于我
也许是上帝对我努力的奖赏
赐我一条被枫叶染红的路
让我饱尝昆明的深秋
今年的枫叶又红了
以雨的形式 以时间的形式
在时空的经纬上
划出季节深深的痕迹
我多想去抓住一片心意的红叶
藏在心中 寄给梦想
寄给明天 寄给未来的幸福
留给疫情解冻之年的某个日子
在红红的枫叶上 留住我生活的行迹
此生
祖先们安排了一条生命于此世
便定格了一切
靠母亲的乳汁,我看到了世界
从此我混迹尘世
祖先们都走了
有一天我也会一个人走的
活着的本质是朴实地劳动
事情得一件接着一件地做
第二天,第二年
重复同样的俗务
活着的方式还有读书和写作
重走一些路
重遇一些人
有些事想了一百遍也得想
有些活干了一千次也得干
所有的重复都是生命的消费
即便到了八十岁
拄着拐杖也得走下去
一边回忆一边看余下的风景
一生所有的正确或错误
悔恨和自豪
似烟云如流水
最后
只有一个疑惑袭上心头
此生
除了紧张地活一场还有什么
风逝
——记建水纳更土司古楼
为一睹古楼 为听一曲挽歌
为感受古楼千年风雨的沧桑
我仰慕而去
和天下辉煌过的土司一样
在历史舞台上喧嚣数百年的纳更土司
在红河北岸的山腰上拂尘而去
山野的正午 夏虫的叫声有些聒噪
土司遗容 如倒下的非洲雄狮
灰瓦土墙下的庭院旷世沉寂
余下的雄威依附在空壳上
斑驳的表面映射深厚的历史
一代天骄的伟迹
被岁月浸蚀出难言的苍凉
历史除了争名夺利
不过是一阵人声枪声
该走的都走了 山水留不住主人
旁边的彝族回新村默默地陪伴
讲述零碎的传说和故事
正在风化的石虎遥望山谷呼唤主人
音亦沉寂 影亦沉寂
岁月的浪滔卷走几多荣华
几多纷争 几多恩仇
每一个物件都烙上历史的印记
房屋 土墙 石阶
凝固的华贵和霸气
在使劲喘气 保持应有的尊严
一切已归于尘烟 包括皇帝的诏谕
我轻轻拨动镜头对准每个角落
孔窥一部历史的深处
探视数百年前的风流与喧嚣
在时光隧道的尽头
除岁月留下的残物和隐藏的故事
没一个人影 富贵全无
一朵花的秘密
如果不出门去投奔春天
读书品茶做饭睡觉
都不配称为没有虚度光阴
屋里的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
被花朵和绿叶掌控的局面
连枝头那点嫩芽也在阳光下
向世界宣告她的诞生
花朵知道她不宜久留人间
选择了更为特别的方式出世
就在天鹅戏水的小湖旁
一朵还未完全打开的海棠花
负着几滴晶亮的露珠出现
我被她吸引而去
白里透红,微微羞怯
说欣赏和揣摩是肤浅了
我猜想,在她投胎为花朵之前
一定赶了不少路程
一定有过绿叶不曾有的艰辛
不知她与露珠有着什么约定
能让她们这般携手同行
我不能破解深藏其中的秘密
因为我不懂花语
我无法抵达她的世界
春寒中她似愁非愁的表情
分明是黛玉踏雪寻梅时
梅花上读到的柔弱和无辜
即便我尝试一千次的努力
也无法阐释她隐约的忧伤
我写一百首诗,唱一千句赞歌
远不如她含羞一次出彩
她可能是天神的公主下凡
没有人可以关照她,甚至是爱怜
只能交由春天去呵护
我多想带她回去
可我能留住的只是她的影子
人和花不是同一世界的公民
我知道,不过几天她就要离开
生命必须珍惜短暂
可谁忍心等待她香消的那一刻
能怎么办呢?我终于明白
一个人与一朵花的距离
比一生一世还漫长
滇池月夜
月亮在西山睡美人头上升起
风在湖面上狂奔
浪花冲撞堤岸
涛声回绕,腥味扑鼻
树荫下,面朝湖水
剩下一片无边的深绿
当风消失在山外
一切又回归平静
昆明的夜晚多了一轮明月
时间
满地金粒,让人同情
昨天和前天都在这里丢失了
睡莲同样早开晚合
下午的风照旧翻弄枝叶
消亡似乎跟眼前毫无关联
只是日历悄然翻新了一页
不经意间翻落了一朵山茶
在石桌下悄悄哭秋
茉莉花的叶子
艳不过花朵而暗然失色
一天,永远没有
花与叶之间的距离长
像所有不易看到的
包括日光的移位
都在偷偷切割岁月的长度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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