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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石近作12首

今日好诗

系统 2025-05-02 09:32:12



哑石,四川广安人,现居成都,供职于某高校数学学院。1990年开始诗歌创作,出版诗集《哑石诗选》(2007)、《如诗》(2015)、《火花旅馆》(2015)、《Floral Mutter(花的低语)》(中英双语,Nick Admuseen英译,2020)、《日落之前》(2022)等。

 

 

 

哑石近作12

 

 

 

 

 

南方

 

 

雪水在南方有胖大的舌头,

边沿模糊膨胀、浸润。

在北方则未必。

其生化机制,大家都懂。

某些诗人的名字,专门找寻,还是

找得着的,在冰冷的

混血”“灰烬里,

在诗节间壕沟中

比如亚历山大·雷姆凯维奇,

我们小组里最年轻的一位

蒙特卡罗树枝端的鞘痕。

有的就没这么幸运了。

资质较差或许是因,

也因此,大人物还可能

春风化雨你的窘境。

他召唤天堂,如布施南方的湿润。

雾气在南方有胖大的舌头,

南方的混乱也茂盛,

镜子正布防,

为社会主义莲身魔童作准备,

粗野炸窝的绿畴的准备,

所有大人物,

在北方,北方之北,凛凛如神。

 

202526

注:所引,及可能相关或不相关意绪,参阅米沃什的诗《冬天》。

 

 

 

一首诗

 

 

一首诗,可以让人的胃翻腾,

让你在最基础最无意识层面遭遇未知,

如若你在这个春天读一首诗,

胃,以及看不见的暗囊,一阵抽搐。

 

为减轻症状,你可把一粒粒

瑞巴派特片、醋酸泼尼松片,以及

巴黎地铁里潮湿花朵的枝条,

放在饭后吃。窗外,季节轰鸣雪泥。

 

一首诗的尾调,香水的针刺,

谐避粗俗。在南方,初春的田野咬牙

追你,你尽管哈哈大笑:论崩溃,

快速,你是绿畴与没心没肺的田径冠军。

 

人,有死中呼吸的大潜力,胃液,

约拿的鱼腹。此刻,进电影院,

《射雕英雄传》《封神》,以及

《哪吒之魔童闹海》,三昼夜,腥云不息。

 

202527

注:第三节后三行,改写自纽约诗派奥哈拉的一段话。

 

 

 

读诗

 

 

即使从个人出发,惠特曼的诗

也需微微警觉。有点相信

米沃什看法了:惠特曼的诗是一战

幕后推手之一,假如艺术真能

直接牵引潮汐。摇摆同时来临,

至少不弱于米沃什谈论自己

诗歌时的摇摆。人,继续

按照生物学方式和破坏生物性的

暴力方式在死去;个体意志

以雪白灰烬的寸进,作为赞美

圣算的奠基。数字漩涡的

尊荣和谦逊,是种已经让人抓狂

但仍尽量忍住的统治,一如

晨曦中惠特曼的诗,裂开

你丝状纤肌的酸性、碱性,火花

你舌头上葱茏的炮群——

隔离带,需要铲子的精妙技艺,

额头上,当然有汗滴分泌,

像骏马一样健壮、多情、傲慢,

带着电力,我与这种神秘挺立这里

清澈与香甜是我的灵魂……”

幸好啊,幸好,满还写了:

不属于我灵魂的,一切也清澈而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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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所引,皆来自惠特曼。

 

 

 

智能的温柔

 

 

微雨之后,鸟鸣更稠亮。

绿芦笋,比鸟的黑瞳更有能力

一寸、一寸色出窗框。

 

所以你能满厨叮当春狂。

 

义人抬眼望出去的日子,

人工智能绽芽开嗓,银汤匙的

小寂静,舌尖窜出小母狼。

 

于是,青苔星星花园,溅射水上。

 

202529

 

 

 

取快递

 

 

一个诗人活了整七十岁,够久了。

现居盆地的我,今天去取

快递来的他的诗集。154首,

得到他自己生前首肯署名”。

没有考虑,没有怜悯,没有羞耻

最重要的是——他勃然大怒”,

从第一行,到最后一行,

极少使用随处可取的明喻

就完成了他想去完成的。

一些虚构的昔日,赢回了历史,

至少比历史更多心跳真实。

我趿着毛绒绒的拖鞋去取快递,

出发前就知道,这集子,

我能够一口气,真一口气,读下去。

我离七十岁,还有十几年,

认得一些他不认识的方块汉字,

它们,可能威严,也可能是幽灵。

踏在另一段光影中,我的脚,

前几天才从医院出,一块

腐烂的皮留医院一块土,留在那里。

 

2025213

注:诗中的诗人,指C`·P·卡瓦菲斯。

 

 

 

摆弄

 

 

他把它美丽的四肢摆弄好。

这四肢,是大神儿子的,

字,乃因鼻孔己没热气,

并将在后续时光永无热气。

大神宙斯的儿子,战死。

你在一个冬天的清晨

读到这句子。露珠还紧黏着的

吊车手臂皮肤,替你收缩、着急。

注意到它先是银色,慢慢红。

这时代得想些新的摆弄方式,

必须给不朽以荣耀,包括,消失的。

 

2025213

注:首行所引,来自卡瓦菲斯的诗《萨尔珀冬的葬礼》。

 

 

 

字句

 

 

《漆鲛·歌墟》里有明确字句:

东亚,你同样会遇到

莱斯特律戈涅斯巨人、独眼巨人,

发癫的波塞冬海神,

以及,一根银针里愤怒的白素贞……

 

怎么回事?这书果然有轻捷本事,

果然伪经。它,摧毁我们

知晓的宏伟都城又霜花样将其

重新建立。这些热皮肤的

巨人,这些永不石化的小蛇,和海神。

 

2025214

 

 

 

 

 

公元610年,世界上出现了

一种比石头更坚硬的伟大教诲。

 

另一种教诲,同样神圣,

比它还早一年,后来被世人忘记。

 

为啥?”“植物向光让人

心安,但只有权势,更能吸引黄金。

 

是啥?”“青年时对情欲的抵制,

会酿造心灵上最激荡的悲剧。

 

谁的教诲?”“不是我,不是你,

不是我们在历史中能认识的人——”

 

在旁边安静听他们对话,

其中一人,枯藤的手握卷《漆鲛·鲲》。

 

2025216

注:公元610年,穆罕默德开始自己的先知生涯。

 

 

 

墓志铭

 

 

据说,埃斯库罗斯亲拟墓志铭:

(被高空坠落的乌龟砸死)

 

这里躺着埃斯库罗斯,

欧发里翁之子,雅典人,

他死在长着小麦的(西西里)吉拉。

马拉松平原的灌木

可以证明他那受过考验的勇气,

试图来侵犯它的长发波斯人也可以证明。

 

名下辉耀千古的悲剧作品,

文字的青松、世间的钻石:

《阿伽门农》,《普罗米修斯》,

《七将攻打忒拜城》等等,

只字未提……真的,只字未提。

我想,对于埃斯库罗斯,就愿意这样子。

 

2025217

 

 

 

 

 

她的身体是布匹,常常拧纹,

拧绞出悲伤的海水。

她匀称而美丽非凡的双腿,

慢慢地,接受了这命运。

但她知道,这不能去惊动太多人,

否则会有道德上尴尬

作为中学模范地理老师的

女儿,她一声不响地钻研戏剧,

几乎不和任何人(包括

后来成为她丈夫的那个蛹状幻影)

争论。任何时候,她嘴角

都刻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是嘲笑。没有谁,能从其中

凝固嘲笑的证据,更没人

能否认那微笑的春意。

奇异的分寸,即使阅读

阿里斯托芬时也存在,

即使诸神混乱地把各肤色人

作为抹布在大地上拖来拖去之时,

她燃烧,忍着,一声不吭,

那笑意也存在如压手的金子。

人工智能时代来临,

她,组建了一个专门上演失败

文学作品的剧团,在宫廷,

在街巷,在田野,在众人

无法完整理解的织机上,拆了又织。

 

2025219

 

 

 

拉黑

 

 

天象冷静旋转,雀鸣灌。

微信里,这些年,一定有人

拉黑我,至少不让看彼此

朋友圈。生气吗?不。

我理解。先不理解后又理解。

为晨雾喉管里的硫磺味,

为蹊跷吊树上的少年,

为铁链拴在硬墙上的母亲,

数年冠状病毒戕害,

为基辅,为哈以之战,为欧州,

为慕安会……为世界

为何这样运转……当然,

为一张模糊的有点哥特味的风景照,

或者,一头疯牛的玩笑,

抑或,某池塘的叙拉古之惑,

也可能拉黑我。我理解。

我不会去滑拉屏幕,

找出是哪些人,更不会为究竟

是哪件事让你烦而去猜——

庄重、沉默地行走,也是怒吼,

星云,仍在头顶奔突,

只有间或的光斑,漏下来,

我愿意去理解,我的观念可能

并不比你的看法合理,

但我认真说出每个观念。

也许,在看到对方舌根废墟之时,

手中扑蝶网,也正漏洞大开。

我愿意,即使在某种更暗的氛围里,

在不知置身何处的断裂中,

我们也有勇气,去触摸、去理解。

 

2025221

 

 

 

粗鲁

 

 

所有伟大的诗人几乎同样伟大。

他叹。他读顺水飘来的诗集。

 

时间里被转运、投送的各色文字,

或纤陌或洪流,丰沛之极。

 

一辈子偏居僻地,但仍足够专注。

窗舌,涌来盐味和海风消息。

 

肉身倒刺的世界,具有某种

不可转译性,请把它,留在那里。

 

整部《漆鲛》,没有打开时

歌废墟,打开,则是部伪经。

 

这封面,被出版社勒进丝丝粉色,

他颇㤞异,后来想想:对呀,这对的。

 

少男少女。肩胛。闪光的情欲。

对青年微妙的狂野,世界是粗鲁的

 

2025226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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