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石近作选十五首
哑石,现居成都,供职于某高校数学学院。1990年开始诗歌创作。出版诗集《哑石诗选》、《如诗》、《火花旅馆》、《Floral Mutter(花的低语)》、《日落之前》等。
哑石近作选十五首
祝词
几乎没见过字写到一定程度不热烘烘往前啄名利的人,
手段各自,有的敏捷、标准、着急如拱食。
完全没见过小区水塘上冬季凝结到了春天还不融化的薄冰,
(这是说南方。北方整个帝国都可能一直是冰)
偶尔见过某事逼急了竟暴躁地打骂独生子女的事。
祝福各物、各景都得其所是。雀压枝柯,
常绿的、枯褐的、锈中白刃的,都串结空气葡萄蜜的心。
(2024,1,5)
懒
因为懒此刻书房地板上同时立着冬天的烤火器
和夏天的电风扇它们都以刁钻的角度对着我的
膝盖浪的膝盖黑白琴键花的戒律就此冷热起来。
(2024,1,6)
怀玉
怀玉其壁意拙辞新云何念远海山鲸变。
云层之上的波音空客支起狭小的胸前餐桌飞速咽吞一遍酱菜纤维丝里的小鲜。
舌头,弹奏客体,获得飞船鞘壳的流畅、谨严,并将深渊穹窿提升到拉格朗日点。反身看:山影实乃一场星野泪囊的外溢、倒悬。
深海回答不了为何有滋味的喉管要从这里爬上岸来。幻术似螺旋发育出喉结。同一剧场的嗡嗡之声,用钟罩之手,将社会的喉结,连带不可穷尽的左、右因果律,一同拆解。
所以我们和我们宇宙“墙”下的哭泣将在可回收的火箭发射中获得海滩细沙湿润又晒干晒干又湿润的谅解?暴君在我中之你你中之我的掌纹交换中怀胎并用晚霞的金融衍生品杠杆挺立于每一历史关隘。星空之豹学猫叫:呜喵,来,喵呜,来……
(2024,1,7)
白韵
交韵抱韵这样的事各人熟悉,
谁没两只痴缠手臂呢。
抱韵收敛伤口,交韵宜于辩论。
鲁迅叉腿站着看臂膀白皙。
但理解为春竹拔节就有点偏差了,
竹子,抱圆自己即挺身孤立。
总觉得通韵肯定不是谁都能
玩得起的,得有种读通
圣贤并将水面张力玻璃化的本事。
不说说通韵有个法西斯分身?
精确商人笋壳了市政厅毛病,
煤块净,熊熊炭火于克鲁泡特金。
(2024,1,7)
句子
明亮大厅里,你摆出乌有模型。就是说,啥都没做,只是默念出“乌有”这词。展厅里,当然什么都没有,但有人,却说自己的分身,比如另一淡绿色大厅的山水画旁的他,因此感到羽状微茫正蓬生于指尖。众人,啧啧称奇。
临睡前想到上面句子,子夜寂静的钻头,轻轻嗡鸣于脉搏。脱掉所有衣服,所有的。躺进被窝:那里,有种奇异、清新的冷。
记得雪地上曾和你一起捡松籽,脚印冒出热气;地球上,人有绝对之心,却始终无法终止旷野的战争。
(2024,1,8)
数据
泥土又清晰又肥沃,
冷静的数据挖掘机,肯定能
弄清世上究竟有多少颗
葡萄,多少粒土豆?
甜葡萄,涩土豆。
进一步,它也能弄清楚
又甜又涩的带皮之物
究竟有多少个——
她们既是葡萄,又是土豆。
谜中之谜,土上之土。
挖掘机尖深而精细的触手,
能把人群中话语光鲜的
人(究竟多少个?)
数出来;诸行中,肮脏
而血淋淋的,也会一个不漏
拎出。菱角邪乎、坚硬。
那邪恶又闪光的,必将
被挖掘机,一一,标识清楚。
雾霾彻底而模糊,汗腺热烈
而灿烂星空……譬如,
混生而诡谲的人形生物呀,譬如。
(2024,1,10)
四行
死亡给了我们各种作死的理由,
爱,让人受伤,仍不放手。
冬天。冬天。冬天。
南方薄冰水翅,虎耳帽北方,戴上圆脑壳。
(2023,1,13)
脾性
想靠近星空机房,得抑止住个人脾性。
谈论嗡鸣,是一种越界但随康德
登山的问题。数字矩阵何以青郁?山道有劲。
(2024,1,28)
演
眼睛贮满你看见的。
得经过上千年隐秘压力,它,才能锻造成宝石。
譬如,那些悬于曦光的星宿。
而离散、事物相遇时的迟疑,以及人的猛烈,更容易让我们的眼睛,成为两个虚空中对称、旋转的沙锥。
假如在这洞穴中,不把这些宝贝儿、那些宝贝儿,多“捂”一会儿——
柏拉图凝视着洞壁上的火光、影子,端来一盆写满“鲁莽”的清水。
我们得学会,在那影子里,递给他一勺青色盐粒。
(2024,1,30)
照片
不要用火去烧自己的照片。否则,总有一天,一只凤凰,会冲进梵高《向日葵》拍卖会,将原作,焚烧成轻烟。
不要把他人的照片埋在土里。否则,一切可耕作的土地上,都会在某个清晨,齐刷刷长出照片,一模一样,森林般,活的照片。
请学会空手夺白刃,学会爱。
风是一堵堵活动的墙。墙这边,万物白刃闪烁;墙那边,虚无与虚无在团圆。
千万不要用镜头,对准复活者。
照片。照片。
(2024,1,31)
特
特有趣的人,特轴的人,特有钱的人,特费钱的人。铁锤人,铁水人,铁人,铁。
今天,想起一事。
好像从没听身边朋友说过:走,天黑了,我们上街找找乐子。
街道,敞开的。
身边人和事,应该受到了一种特别限制。
夜来,夜黑。夜里的铁。
她,一条暴躁的蛇,倾力禅修,很特别。
那些微小、激烈的璀璨,那萤火的铁锈链子。
我们,乖乖坐在夜里看电影。
针孔摄像机。特有耐心的表格,将我们的白羽毛剪辑。
羽毛,被月色浸过,名字叫:野性的真理。
(2024,3,2)
双翼
“他们就像重量级的运输工具,终其一生身负重荷。然而,政府并不会尊重他们,而将他们视若蝼蚁……”(帕慕克)
“就像气泡上的电影,碎裂是一生最大的事。当然,死亡的浮力不仅举起我们,还举起一座生铁庙宇……”(无名氏)
(2024,3,2)
闻
“米莱确实是个猛人……”
“人大会议闭幕后不再举行总理记者会……”
马路牙子。精装二知识(分子)。
一眼神充血,嘴角白泡子,一喉结蠕动,欲言又止。
“嗯……嗯……”,“哼……”
“嗯哼……嗯哼……嗯嗯,哼哼……”
(2024,3,4)
年货
星舍有露,灶台稳重。
香肠是香肠,腊肉是腊肉。
春节过去好多天了,
小区3号门出去,
沿街,仍然满是商贩们推销的烟熏诸物。
深色的、细铁钩钩住之物。
排骨香肠就特别了,
猪肠衣里细心塞满裹好麻辣调料的猪仔骨和精肉,
手艺精细出众。
骨渣,
太容易将肠衣戳出破洞——
为了吃啊,
人心、手感,种种,献多少露珠般窍孔。
(2024,3,6)
打火机
朋友送小企鹅外形打火机。
摁尖嘴,脖子折下又似乎连着皮时,
颈腔喷出火苗,嘶嘶有韵。
松开手指,企鹅小脑瓜弹回。
仿佛从没有被扭断、放气的样子。
今天妇女节。一种趣,残忍。
香烟贡献自己的身躯,
白,圆,细长,当然另一样子。
金色烟蒂在。松垮消失的,圆柱状灰烬。
烟蒂摁烟灰缸,倒进垃圾桶。
吸烟人弹回云端,摆动尽量薄的凉鳍。
想来,幽深另一世,潜泳了一回。
(2024,3,8)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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