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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近作选十五首

今日好诗

2024-05-15 15:35:56


顾北,著有个人诗集6种。在《人民文学》《诗刊》《中国作家》等刊物发表过诗歌、散文、评论等。代表作收入多种年度诗歌选本及排行榜、《1991年以来的中国诗歌》、《新世纪中国诗选》、《中国网络诗歌20年大系》、《闽派诗歌百年百人作品选》《21世纪两岸诗歌鉴藏(戊戌卷)》等。反克诗社成员,现居福州。




顾北的诗15



腹语

比死亡更声名狼藉的是那些
没有说出口的声音
它躲藏在厚重的脂肪背后
它或许不喜油粉,或许不谙世事
声音幼小,拘谨并空洞
我都能看出鸟来
后来,我说你不用腹语试试
就像树上结的两种果,不知谁与谁亲
你张口就说不要忌讳鬼畜牲
果然哭出声来,果然应了
提神、壮阳之说
这时候死亡远没有比
一枚金光闪闪的硬币来的高调
看呀,它们多么努力地擦洗
腹语,直至它们一个比一个鲜亮


比生活更加不堪的是那些指责


它忘了生活也是要穿衣服的
没有真实可言,只要你还有羞处
一切就来不及掩耳
有人会为你剥光一身
为此你情绪不稳,目光犹疑
你像喝了过量的白开水一样浑身瘫软
你目光久久不愿离开小丽好像要交代后话
你称了自重减去21克然后你说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如此狼狈
我的狼狈来自内心的慌乱
来自看不见的娘和极度想念的奶嘴
如果生活需要粉饰,那就挖个孔
有人愿意掩埋一些秘密
如果不畏生活强暴,那就“咄”
退出几里路,重新找出路


我看到的蜜蜂忙着生儿育女

它们非常忙乱,忙碌乱窜,找巢穴,找情人
它们生存于空气,但从没觉得空幻,也没空灵过
它们只爱山花,野果,胶质和泉水,也勤于来院子
与一棵枯老多年的扁竹交谈。它们想干什么?
它们——一些可忽略的小生灵,嗡嗡叫着,以示存在
它们首先想要食物,接着水,和可以振翅齐飞的伴侣
它们在接收不到情侣信号时立刻就起飞寻找一切可能
落难之地。譬如农家院子、一些危险的竹丛、穿红衣裳
的小孩,即使有唯一足够毒辣的刺,噢,那也只能使用
一次,在发出信号前,估计已经殉难。这样想着,危险
又增加了十足十。报复。报复。情侣即佳人,即家人,
即为一刻不可相忘者,倾心相拥者,革命的志同道合者,
噢,路上总是充斥吊诡者,撒谎者,它们唧唧歪歪,不干不净
它们,又岂是愿意这样说话?它们脱离了熟悉的队伍并
加入了浩大组织,那些宣传标语,那些宴席,那些嘴对
嘴的密谈,那些深夜制定的计划,那些暧昧的眼神
与波涛汹涌的胸大主义者。



身体有罪


因为羞耻,暗暗判决自己的

身体有罪。常梦见自己

从崖壁滑落而不愿求生

梦见大疫却不愿认同现实


这些都没什么,最严重的是色盲

这世界病了而信仰染上白癜风

雨落下时世人升腾的夙愿

多么虚伪,像田野上的稻草人


仅限于保证未来是纯洁的。我有罪

匍匐大地的草茎对土地越抓越紧

他们也不愿离开——这仿生的

先辈一样的牛虻!唉——


我的身体有罪。我跟它在一起却不能

阻止幻觉一再出现。苍天呐,神明呐

这人世就没饶过谁

我是自己的掘墓人,也是你的。



投名状


会想到纳投名状的人

基本失去对前程的信心

灶火很旺的时候,不需要你

一直拨弄火钳。同理

一杯小酒就可欣欣然的人

满眼都是生活的爱

我的心里翻翻滚滚,或明白

大势所趋,咸淡今后不敏

或迷糊,尚未成功脱离一小块

刀耕火种的天地

老人说,八十岁老娘倒蹦孩儿

没有纳过投名状的人

不知世事之艰险

若你觉得命苦,觉得累

那就向未知的到来

缴械,都投降了

还有什么不能想通的

生亦怜悯,死亦惋惜

纳个投名状

犹如一首隔夜的小诗



钢琴酒吧


夏日余晖将尽

他回到南方小城

找到如涛的声响

一喝酒

他的身体就是一柄

冒着寒光的剑


他要刺杀某个黄昏

它藏匿多么美好的时间

现在的他一无所有

在夜晚,他还如此无知


他换了户籍

所在地就在你我触手可及的

地方。一时冲动

大街上,苏三和白马

都被黄昏收走


钢琴轰鸣

壮胆声威在大街

低头离了洪洞县境啊

传警者已在路上

我们都期望

这次三郎他得偿如愿



杜冷丁


死去的和活着的

都无法摆脱一种感觉:

沉迷。只是,死去的更长久些


我就见过:为了追求更冷,更加

接近爱你。比如,坚信爱是永不言弃的


一下子就消解了

所有活着的意义,包括

你和我……



我知道的事物在生长但我不告诉你

——读杜拉斯小说《情人》


35楼装在瓶子里的夏天

倒了一些在漆黑色的桌面上

一个袒胸露乳的男人

竹编的遮阳帽放在膝盖

冰咖啡已被攥出汗来

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觉得他非常熟悉

走在西贡大街,我就一直觉得

到处都是这样的感觉

码头,水街,坊巷,咖啡馆

遇见几个旅行的法国人

对了,这就是我不远千里而来的理由

竹楼里的小情人,还有35楼喝着冰咖啡的

男人,他们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他们落在脚下的阴影无人认领

一样拉得长长的,扯也扯不断

风拖着莫名动物,在窗外

黄昏里来来往往



地铁女孩


挤在我边上的女孩

一直都在笑

开头以为她认识我

但没有。她看都不看我

可能她刚得知一个好消息

或今天要去旅行

也可能仅仅因为刚才上这趟车

很顺利,如此而已

当她侧身转过来,露出耳后

一条长长巨大的疤痕

我才悚然发觉

这是个整形手术失败者

她的笑容

被人为定型在脸上



贱人

 

贱人是朋友小杜

给一只小狗的妮称

每当她呼唤贱人

楼道里所有邻居全都伸长脖子

在听。紧接着小杜把今夜的狗食

一一交代清楚。这样的日子

过了很久很久,都差点遗忘了

贱人就是朋友小杜身边的

狗。有一天在楼下散步时小杜

问我:你看见贱人了没有

我就四处张望了一下回答她

我看见了

全都看见了



搜神记


自有一种技巧

从一节、一劫又一结

拨找行踪

有说树梢

就砍倒树

有说屋顶

就扒翻屋

有说河边

就断水流

有说祠堂

就……慢

宗祠岂是鬼哉

祖宗岂是鬼哉?

莫非真个是

神即是鬼

鬼即是神

我奶奶在世

常念叨:莫尾呀,奚底事

惊死人?!

原就在于

大风推门扇

惊她一身汗

月夜下,她拿一红线教我们

神灵神灵听我请

莫停莫停爬上来

今天求你做游戏

明日替我找新郎

我们屏住呼吸

不一会儿红线在奶奶手上

开始轻轻抖动

一道细小黑影

顺着软软的天体

朝天上爬去



在咖啡馆闲坐

 

如果我们不说话

没有人认为

我们 在说话

 

如果我们谈了谈天气

窗外多云转阴

许多人 匆匆回家

 

所以我们不说话

不说话不代表我们就

一直那样坐着

我们坐着

轻声喝自己的咖啡



李白

 

他叫李白

一个小泥瓦工

整天被人呼来喝去

一点不知道

自己跟一个伟大诗人有何瓜葛

他也好喝酒

在人家背后

伸手讨半杯白酒喝

连呼过瘾过瘾

他还好色

曾把送点心的小媳妇

差点就摁倒在脚手架下

后来,他对另一个

泥瓦工说

妈的,看见那个小媳妇

老子直想写一首诗



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

我坐在家里

洗脸

刷牙

化妆

我要把自己

打扮得跟所有的日子不同

最后一天

我打开窗

让流云进来

微风拂面

我们安静地相爱

不受世事干扰

最后一天

我望着青草

慢慢长到腰间

一只小鸟不安地转动脑袋

它一定想知道

为何不是青草淹没了大地

而是,倒下的人

覆盖了大地



高声喊叫


这辈子注定胆子小

竹篱笆,铁栅栏

把自己围起来

一切都很顺利

但心里一直有个愿望

高声喊叫——

比如人群中来那么一嗓子

比如,深夜里,在阳台来那么

一嗓子。田野、树林

我不否认喊过,高声啊

像打捞珍品,又在半途掉落

唉,多么希望将一树春花

叫醒。“春天都要过去了

你却背叛了喧闹”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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