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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垂天整理诗歌三十二首

今日好诗

云垂天 2024-09-22 19:08:42


云垂天,男,本名张坚,作品散见《诗刊》《滇池》《诗选刊》《诗东西》《纽约一行》《香江文坛》《特区文学》《中国诗歌》《诗潮》《绿风》《边疆文学》等。自费出有个人诗集《云云语语集》。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



云垂天整理诗歌三十二首

 

 

@辉煌戏文图

 

未等这一河浑浊河水,顿清。它便飞上天去了,在屋老太的

黄斑,淤泥的石头房旁。这划行彩船,在黑污泥里

停摆。这河底透上来,腐败气息,冲得五女,兴奋不已

她们分饰一人行头,在戏旗下,摇曳的芦苇边

开演。可惜了,码字人,依然在黑夜,分不清他的石头与

 

面包。他唯一看清,她们肉体与天赋。在没人,没神叫好时

七妹是唯一,推动这一河河水,和这一彩船的人

这歌唱到泥里,这舞,跳在鹅卵石上。没有滔滔的江水

可他们一直都在看,两岸,无边无妄的睡梦

他们摸到她们肉体,月华,佛性,与火灵,甚至摊头的泥鳅

 

与古典。打开电脑,打开游戏,打开修仙,码字人的木制

宇宙飞船,飞过这熟悉而陌生星球,他依然,为回转而犯惑

有多少人就靠这一折戏文活着

2020-02-27

 

 

@戏台上的九妹与七姐图

 

金盆子洗过谁的手,又洗过谁的下体。着大元帅服男子,手持

二胡。台下,都睺他。这盏煤油灯,照亮的戏台子

任意妄为的床榻。浩月般九妹,编腿,玉体斜陈

旁边是那京人久吃不厌的饺子。七姐,幽声滴怨,婉如一磁铁

吸引台下众多铁屑。空寂山谷,鸟不来歇

 

铁屑们为此,正愤愤不平。炷台旁诺基亚手机,并未传来前线

战事。大元帅尽可春宵,慢慢长夜。一笼轻纱蚊帐

透台下众生面孔。他们并未消失。相隔一个世纪

他们的专注如初。人群中,苍普生老外及夫人面孔,格外显眼

台上,仅剩一笼床榻,还够,后现代折腾

 

屋老太居空巢,宅男宅女们挂空网。七姐忙购金,九妹忙离婚

台下芸芸众生,并未退去。大元帅,大元帅无影无踪

2014.10.11

 

 

@天地囚笼图

 

天地,飘满雪,他们排成队

像一群缀点的芝麻,黑色,红色,黄色

 

我从外星驾一辆破旧飞行器,来这视察

乱风卷雪,扑面

 

前任,残骸,还在下面国家大剧院旁,浓烟滚滚

无法甄别他究竟是死于暴乱,火箭筒,乱石

 

又或人情?事故?

他们全都缩着脖子,哆嗦脚,手挽手

 

井然有序。被捅前的嗓,被捅后的嗓

不曾有,任何声响

 

呜呜叫着,北风像一条狗,绕着他们咆哮

这鬼天气我咒骂着

 

想起刚未喝完的,那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和毛绒被里裸娇娃

 

这天这地这星球,真他妈还真是一囚笼

内卷,花卷,乱卷

 

眼瞅就可出笼。他们到底是白面馒头果仁芝麻

哪老子,又是什么?

2022.12.4.6.22

 

 

@戴森球图

 

一颗恒星?目前

我能用意念包裹的,仅为一只可怜的甲虫

 

它爬在我卧室的天花板上

一动不动,已有十年零三个月了

 

它金色的铠甲飞过太平洋

飞抵哀牢山。我像云翳一样的孤独

 

完全使它呆滞。它晃动扫帚一样的触须

我能捕捉到它发出声音,词语

 

近乎全部。无论身在何处。无论

在做何事。它就像一植入我大脑的芯片

 

接通无限,广袤宇宙

我试着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意念气泡

 

去包裹周围的人和事

有时成功,有时失败

 

成功时,我忘记自个

失败时,我忘记世界

 

只有它,自始至终,像一根定海的铁棍

我屏蔽着它发出的光,我扭曲着它周围时空

 

——可阿呆还是看见了

在我们第十二次相会,做爱后的一个清晨

 

阳光探进房间,阿呆用意念拔除了

它背上那根生锈的大头针

 

它随后,像一艘挣脱黑洞的

金色的宇宙飞船,在窗外和风里,无影无踪

2022.08.24

 

 

@参加葬礼的云垂天图

 

他戴着口罩

不然,他们不让他进去

 

他背着一个麻袋口袋,他打开给他们看

不然,他们不让他进

 

他裹着一身黑袍

他们好像听到里面,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团黑云,在他眼睛

闪电,蛟龙,剪刀正要脱困而出

 

行程码健康码身份证,24小时核酸

他好像,来自另一星系

 

管他的,黑衣人会看紧他的

在地球每一威权城市,这不是问题

 

他在他们的监控下

从麻袋口袋里拿出一辆大巴

 

天啊,它和它完全一样!

他轻轻招手,27颗星,从天际降下

 

它们铭刻在车身上,就像活的一样

我会在他走后,带回去给我儿子

 

有人嘀咕。他们看着他,留下一滩水银恍惚

然后,消失在空气中

 

就像一片白云,终于脱尽泪水

越升越高

2022.09.21

 

 

@克莱因瓶图

 

秋天,在一个空旷下午醒来

南山下茅屋,茅草黝黑

 

眼角残留泪痕,仿佛

刚从梦里那场忧伤持久的战争走出

 

一个梦的距离外

战斗在AI星球的女孩

 

我还是能感受到,她的手

如何从我胸腔,拔出,这颗疼痛的心脏

 

她的手温婉如玉,多像银河黑洞

我曾试炼过的克莱因瓶

 

它究竟需要灌注,多少爱恨

才能等来今日之摘取

 

如果这一切,便是银河帝国

给我此生定制程序

 

一朵菊花一杯残酒,这寒月漫漫

我竟无法,再次开启蓝桥时空通道

2022.08.28

 

 

@落日沉云图

 

他们,叫我去带回一个麻烦

那是帝都附近的一个村落

 

我用意念发动了飞行器。摇摇晃晃

它挣扎着飞了起来

 

岁月久远,它老迈不堪。咔咔咔,边飞边掉落螺帽

我不得不拼尽全力,才使得它不至于散架

 

落日在沉云之上,下面村落笼罩金色微光

根据导航指示,我把飞行器悬停在他家前院

 

他早已在那恭候。话不多,他扯动一根铁链

一扣一扣,一环一环,仿佛有五千年之多

 

他大汗淋漓,最后终于拉出一把小锁

我有些不耐。他又四处翻找钥匙

 

最后把全身脱得精光。我点燃一根烟

他哆嗦了一下,从嘴里吐出一把精致的黄铜钥匙

 

我抽完三根烟后

他终于把锁打开。从里牵出一个妇人

 

容貌姣好,一床肮脏的床单裹住她的身体

滑了下来。他忙又给她系好

 

他的几个儿女躲在门后看着。她的牙齿

脱落得厉害,应该是机械力所致

 

这不是一个好麻烦。我担心报告要重写

我叫他签字,按手印

 

他光着屁股,弄掉了笔

看着我们飞起,消失在黑暗中

 

我飞行器上的灯光,一闪一闪

微弱而固执,划破帝国一层层,夜空

2022.08.17

 

 

@大地鲸鸣图

——致林峰

 

这大地,波涛汹涌血肉

极尽鸟粪山石,性感与妩媚的灵魂

 

忽然间,与万物一道苏醒了

绿色泡沫,红色土地

斑斑点点的高原,泛滥春水

 

还有旁边小贩脚踏自行车

旋转飞出的彩色棉花糖,白云

 

有个男孩在奔跑

像春天里的神

他妈妈,在他后面追赶

 

像团煨在瓦罐里的炭火

他们飞快跑入雪峰下的一个松树林子

 

所有去年冬天死去的人

从每一朵春天的花里,飞向蓝宝石的天空

 

它们叽叽喳喳叫着

阳光,透明

说着多少我们曾经熟悉,陌生话语

 

一辆向日葵四轮马车,从上面垭囗驶来

那赶马的人

和我有着同样面孔,热泪

2023.02.04

 

 

@葵花空壳美人图

 

昨日闲聊,吐舌

歌唱的机器鸟哪去了

 

坑坑凹凹,少年脸庞

我怀中,有向阳被动待熟的籽

 

多好,当你昨日

黄昏飞来,落在我肩头

 

这夕阳中的金葵花

还有那失了踪迹的画画人

 

以及在我脚下

落了一路的空壳

 

它们住过的美人

如今,都到了谁的肚中

 

是否还会有人带着她,飞越鹅山

在天地瓶颈

 

雪花纷落,覆盖鸟粪

我会在岁月斑斑的岩石上收集

 

这些被世人遗失的春词

我将用它们,画眉,描心,点脚

2023.01.15

 

 

@诗歌幸存者合唱图

 

在我写的这首诗中

幸存着地球,某个时代的一只珍奇异兽

和一群不朽的人

无数磁条化为灰烬,糖果若指间太阳膨胀

他们周围的光,空气,词条

组成一道光墙

他们在黑曼巴蛇的眼眶里

在转动的红宝石,瞳孔中

不朽之心,贪婪吞噬一切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

石头,面包,鲜花,还有跳跃的机角兽

甚至是空中只有影子的蝴蝶,大象

就像一台拥有一个黑洞的宇宙发动机

他们背负死者,包括语言,衣物

他们把钱币和果核

种在嘴巴里,眼哐里,肚子里,头脑里

以至,他们浑身上下长满铜臭

绿叶,枝条,和鲜花

可我,却在这条黑曼巴蛇的另一眼眶里

看到另一群速朽的人

他们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忧伤

附着文字,音乐

突破禁制,前来探寻的我

无意拣捡他们,古典与珍物

只把手里一把沥青

涂在眼前,这条不停蠕动的蛇尾上

悄悄点上一把火

它真是条迅猛火炬啊

宇宙,森林,光亮中的光亮

云垂天2023.06.28

 

 

@诗歌大厦装修图

 

清晨醒来,我听见

世界大锤乒乓作响

有人,在楼底雇佣两个装修工

在装修他的房间

他们乒乒乓乓一阵尽情,挥舞

弘二头肌,涌出汗滴

傻眼,露出专注

这道白色宇宙之壁

一条未知裂缝,迅速生长

直达崖台,苍穹

白昼,闪电,撕开的薄纸

吹刮在他惊恐的脸上

这臆想中的猛虎,来得太快

它凭空跃下。松涛

巨石,蝴蝶,清泉,溢出金色蓝光

我知道,我该走了

就像那个曾经黑夜,行走荒原的少年

就像那个白日,以头磕天的少年

远离,这个理想国度

远离,这座荒诞城市

还有这栋不朽大厦

我一面走,一面脚底冒烟

我一面走一面消逝

就像一根手指,被点燃

在语言灰烬的尘风中

2023.05.24云垂天

 

 

@诗歌妇人走线图

 

我行走在生者与死者间

更多时候,我无法辩识它们间的区别

我从一个城市走向叧一个城市

我从一个国家走向另一个国家

从一个坟墓走向另一个坟墓

从一个产道走向另一个产道

从一颗星球走向另一颗星球

多少穿越栅栏的光,漫过黑暗的水银

它们都在盲音中舞蹈,带着残缺不堪的躯壳

永远禁固的灵魂,色彩

在空气和尘土中散发卫道的光辉

没什么,我只是一个厌倦了规则和说教的妇人

我不想再混迹于生不如生

躲藏于死不如死的传统境地

顺着世界,语言,修辞,裂纹

我从远方来到远方

我背上的行包,没有你们想要的苦难,或幸福诗稿

有的只是一个老妇人

像一个刚涉世的少女,心怀未来崇尚

憾然遗忘了包裹一身的

可以同时,用作刀币和翅膀的

108把飞刀。我身后

这破开的宇宙,我便送给你吧

我游过了这条不是很深的诗歌的河

2023.05.22云垂天

 

 

@灵魂仓库

——致帕斯

 

嫉妒,好色,残忍,伪善

从我尾骨的伪灵根,喷涌而出

 

包裹,我们躯壳的稻壳

并不能持续阻断,这黑夜

不断生长,延伸而出的黑丝

 

缓——慢,激——

阳光,水,空气,书籍

 

除去我们身体,思想,过多杂质

我们在诗歌,音乐,绘画

论道里,迷失,净化

 

我不认为,我的灵魂

会居于,一个成熟的宗教

庙宇,大众,什么的

 

也不会,就是眼前,这低垂稻穗

和这碗饭桌上的芬芳美酒

 

我的灵魂,居于阳光

和风,那万千中空,分节稻杆

当我,看向它的时候

 

我的灵魂,居于阿呆家的牛嘴

牛舌,牛腹下。当它,悠然咀嚼

慢慢,回溯它们的时候

 

2023.09.15云垂天

 

@人间床铺

——致斯特芳-马拉美

 

如果我,把一串沉甸甸的稻谷

带回。喂了阿呆家,犁田的水牛

 

马拉美先生,那不是报酬,那是由于爱

一种发自内心,精神,肉体,纯洁的喜乐

 

这世界渴望成为别人神祇的人

他们无一例外,堕落。虚无雪白双翼

 

如果他是一个弑神的凡人,就像

现在,我在牛眼中看到的影像那样

 

祥和,宁静。为什么不呢

骄傲,睥睨一切。阿呆家的水牛

 

回到它四面透风的牛圈,躺卧在

温暖,阳光,充满时间空洞的稻草上

 

那是它天上的粮草,又是它人间的床铺

我相信,它和你一样是个有梦青年

2023.09.14云垂天

 

@聪明的麻雀

 

胡安老爹,抬着他的招魂幡,守在田边

已经三天了。青葱稻子正灌浆

而我喝下的糖稀饭,也正在变成墨水

稻海翻腾,天空,田野,忽明忽暗

 

不被欢迎,不得停歇,不能落下

家家,人人,想尽办法,敲盆打桶

它们,天使般飞起,又恶魔般落下

几乎没有谷穗,不被它们可爱小嘴含过

 

白色稻浆,成了我们一时追逐纸页

那时的麻雀真多,铺天盖地,坝子里

天不亮,村落旁,四处是驱赶它们的人

从东村到西村,从南院到北院

 

天空任有充足阳光,大地任有和美甘泉

却怎么也灌不饱,那些年

我们的肚子,和孩子们的嘴壳

我们骂着它们,恨着它们,爱着它们

 

就像骂着我们自个孩子

就像恨着我们大伙敌人

现在的麻雀,越来越少,越来越小

敌人——却越来越多,越来越蠢

2023.09.12云垂天

 

 

@梯田鱼

 

洪水过了北京城。他们在朝堂里堂屋里拿鱼

有人拉着捆仙绳

串着一辆辆泡水小汽车

飞过天朝灿烂天空

 

多少贷款流入疫情后的节日

没有核污染的梯田鱼,豆豉,各种野菜

煮烂在黑罗锅里

 

我只想去捡一个,那夜晚漂浮在故国

星光里的人

管他是死是活

我把他,当我平生素未谋面的亲人,情人

 

我会哭他,爱他

把我打的稻米和鱼,酒,亲手喂到他的嘴边

 

2023.09.04云垂天

 

 

@北极光

 

传说中,我们看见它的时候

任何战争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我们身体共鸣,发光的灵魂

开始在天空之上,与宇宙同步

 

但那些远在哭墙下的人

能否看见,体会

 

这种诗歌,情感的永恒转变

以及数学极致完美的美和残酷

 

几时,我们人类

被驱赶和埋葬的童年

 

在彼此仇恨和废墟中,成为又一代

战斗机器人,程序外的花朵

 

那绿色,红色的精灵,幽灵

在地球挥舞残破的旗帜下

 

我曾给他们画像,他们特征

细微的表情在画布和天空呈现

 

我们需要又一次集团冲锋

当极光慢慢减弱,语言失去魅力

2023.12.04云垂天

 

@热水潭

——致哥布

 

修仙的人讲求灵根

写诗的人讲求灵性”

 

我坚信,他是天上的百灵鸟,变的

在读过他写的诗后

 

那些轻灵得只有天上,才会有的文字

乌鸦飞过田野,那些山岗恼人地绿了(哥布)

 

我在脱光了衣物的妇人中,找到了自个

浸泡的位置。就像他很多年前一样

 

这些热气腾腾,来自地心深处

稍带硫磺味的宇宙原力,是怎样进入

 

打通一个少年懵懂,心智?迟到了五十年

我还能做什么?我手里拿着一个鸡蛋

 

我想把它煮熟

把它吃掉

2023.12.19云垂天

 

@化龙寨

——致塞万提斯

 

有多少好龙,还在行云布雨

有多少恶龙被囚禁在古老星际

 

当你应约,把唐吉坷德送来中国时

塞万提斯老兄,中国皇帝已死

 

没有人在宇宙尽头

明白他们在宇宙中的生活”(仿陀思妥耶夫斯基)

 

就像今天,我没来到化龙寨时

我从不相信现在,修仙文学的小说

 

殊路同归,当我从帝国的世界工厂的

灵魂生产线上,归来时

 

我打开手机,在睡前

读一下心爱的封神记,三体

 

我又想起了那个手拿长矛

身披甲胄,身骑机器马的时空少年

 

勇敢,无畏,天真,锲而不舍

失去这些,我不知道人类还能走多远

2023.12.19云垂天

 

@灵魂工厂

——致伊利亚-卡明斯基

 

我们,都是光的动物

就像一头冰雪做的长毛象

在黑暗,荒原中行走

 

我们留下脚印,慢慢

被岁月和苔藓溶解

美丽梦魔,由此在我们彼此发白的

 

手中,开始具有温度

她是另一个你。只要我们在一起

从醉汉手中的一个西瓜到另一个西瓜

 

从情人手中的一只榴莲到另一只榴莲

你是另一个她。只要我们在一起

我们在百草丛中,仙人掌旁

 

寻找前世,遗弃的修仙的丹药

有时,我们会错过成堆的金币,骷髅

但我们不会回头

 

无数无人机,在低空盘旋

它们自动飞向,那出卖羽毛的人

我们互相用身体遮掩

 

只给对方,看到胸怀中鱼鳞

高空中悬崖,深井,和飞龙环

黑暗中,你一面讲述,我一面

 

用我们自个发明的文字记录

没有人能读懂它们,在这世上

包括索拉

2024.02.27张坚

 

 

@克莱因瓶中的乳汁

 

风那么大,天那么黑,我们终于爬上山顶

山顶上有一块磁铁一样的红色巨石

 

我叫她不要上去。沿途风雨,她一直

在我前面。我怕她被风吹走

 

她站在上面,露出星辰大海般的身体

磁力张开她的毛发和孔洞

 

所有的风,雨,都疯狂朝着她灌注而去

不一会,天地就都安静,澄明了起来

 

我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看着她

她朝着我挤了挤眼:“过来,我的小榴莲

 

轮到你啦那些风,闪电,冰雪在她体内

带着她的体味,包裹着我

 

世界,时而升起,时而落下

这是又一个宇宙诞辰,在克莱因瓶中滚动

 

不要!——我不想化为虚无!

晚了她托起胸前——鼓胀双乳

2024.02.28张坚

 

 

@距离上帝最近的人

——致亚伦布什内尔

 

他距离上帝最近,而我必须把他带走

在羊皮手记上,写下这句话后

 

我开始引导他,慢慢,离开

那具被一公斤汽油,烧得面目全非

 

焦糊的躯壳。“不用折腾了他们

想把他救活,复原,甚至让时间,回溯

 

该事件从没发生。可这不是他们的本事

我倒是有这能耐,可我从没施展

 

世界在动荡,——上帝在燃烧

而我,不过是个小小接引使

 

发现一些可做灯芯的人类灵魂

并把他们送回异形外星总部,是我

 

在这个星球的任务。为此,我已存

在五千年。总有一天,他们会自行前往

 

到那时,我会和仍不肯熄灭火焰的上帝

在一棵松树下的磐石旁,坐下来

 

喝茶,聊天,看云,下棋

他其实就是一个阳光明媚的白胡子老头

2024.03.03云垂天

 

 

@致这黑暗世界和亚伦布什内尔

 

我梦见自己死掉

在一个平常下午

 

他们把我装入棺材

我听见他们钉钉子的声音

 

黑暗中,我看见

棺材摆在堂屋里

 

它有着它该有的黑色

和新鲜油漆味

 

哦,我已死去

我怎么还能看见这棺材外的黑

 

哦,我已死掉

我怎么还能感受这世界的冷

 

那活着的人

每个人都活在我的死亡中

 

那醒着的人

每个人都醒在我不朽的梦中

 

我匆匆走过这城市,人群

看见光明正剥离

 

我们,身后的影子

2024.03.04云垂天

 

 

@手机师

 

这是一个提前到来的词。在我心头,忽然

涌现。就像一艘古老木船,在一个上午

跟随湖底水泡,突然出现

在我面前的空湖中

我不知道,它还会不会再出现

会不会,存活到人们认可

就像“钟表师一词

那是一群从前,坐在街头,集市上

小柜台后,被人尊重,信任的人

这世界什么时候,肯定被什么动过手脚

许多人,都还来不及

被人认可,尊重

就被送进牢房,或者选择失踪,逃亡

坐在我面前小哥,此刻,飞快处理着

我的手机。我知道这样的人

现在很少。就像我刚认识不久的艳

——“似曾相识燕归来

我看着他,修好后

在我手机里面贴了一小纸条,写上他的代码

我想了想,接过手机,扫码前

问了他一句“我的手机,会不会有一天

变成手机人?”他愣了一下

笑着:“有可能,当你遇到雷霸天汽车人时

2024.03.13张坚

 

 

@一个库克塔约尔人

 

她和我,有着同样的语言习惯

我们相遇后,热切交谈

成为我们间,唯一要做的事

摸着她的乳房,脸庞

我告诉她,我从没和一个女人

说过这么多话

就是我母亲,也没对我

说过这么多

尽管,她今天早晨

在我出门时,仍喋喋不休

黑暗中,我们抱在一起

我们灵魂,仿佛仍停留在几天前

——彼此相隔,茫茫人海

只是,我们现在看见

它们在发光,处在我们所知的

宇宙空间的一个绝对方位

那是一种,别人借助最先进的机械

也不可能找到的方位

我们灵魂,同处于过去,现在,未来

在无数条看不见的,封闭的

超弦线上,它们

同时振动着我们的咽喉,翅膀

一首诗,在睡梦

被我们反复咏读

一些词越读越新,越读越明晰

一些意念则越读越旧,越读越模糊

在神一样的语言的熔炉中

我们多像两条,掌握了简单词汇奥义

自由歌唱的海豚

2024.03.27張堅

 

 

@地磁暴预警

 

这半夜里醒来,披着衣服,夜观星象的人

一定在梦里见到了什么

天空,繁星,在四季推演中

不断变换位置

联想白天看见的野狗,鸦群

他们四人,抬着枪,背着弹甲

怀里揣着燃烧瓶

朝着效外,音乐厅的方向,走去

我周围这些写诗的人,装聋作哑的人

不懂音乐。平日,他们吵吵嚷嚷

关心地球,人权,关心自由平等和爱

此刻,面对恐怖分子飞向普通民众的弹丸

他们一屁不放。他们只关心自己

关心自己所关心的所谓艺术,绘画,诗歌

人类要跨越国界,是他们

一直以来,营造的最大谎言

那独自在银河泛舟的人,回来了

隔空献上鲜花,滴下泪水

并不能消减此刻,他内心悲痛

让他诗文,继续出现

在他们面前。是他这辈子最大耻辱,责任

2024.03.28張堅

 

 

@弟弟的苹果

 

我把他的骨灰,放入一个纸箱

然后用苹果填满,死亡余下空隙

再用胶带封好

终于,我嗅不到那股味道了

苹果的甘甜与芳香,淹没了他

他努力挣出一个苍白笑容,在苹果中

我知道,他们看不到他

可我还不放心

不舍得,把他放到座位下去

我抱着他,抱着一个空纸箱

一箱苹果,和一个空茫茫的躯壳

躺着多好,我开始羡慕他

这一直很会在母亲面前撒娇的二儿子

就像春天苹果树上的白花

最终给予了春雨和泥

它枝条上,毛茸茸的果

则是他爱哭爱闹

喜欢咬着被角睡觉的儿子

公共汽车,走走停停

我叮嘱他不许乱事

他忽尔扑出窗外,忽尔站到云层

忽尔龟缩回纸箱

我始终保持着放松正常的坐姿

我不想叫和我坐一排的人

查觉,有所异样

外面,和美阳光穿过一座又一座山岭

照亮一座又一座宅第,和它们

关着,未关着的大门

2024.04.03云垂天

 

 

@人间清醒

 

时间的速率,在瞬间

褪慢下来。在遇见你后

 

我可以,看到江河与晨雾,如何铺展

如何细致入微,又如何妩媚

 

入骨。在你绯红的肌肤

在我语言和色彩跳动的指尖

 

在音乐,舞蹈家,迷人的锁骨

乳房,小腹,背脊

 

在政治犯,幽闭,暗无天日的牢房

在人民,宽敞,自由的大街

 

那辆满载传奇的红色公交

正缓缓驶过,落日黄昏的双脚

 

我和你,站在暮光的桥上

虚无光圈,层层包裹

 

我们在现实,梦境,终如愿以偿

成为我们,一直想要的

 

两具木乃伊。他们还是野蛮人

衣冠楚楚。我们,并不害怕

 

在他们的餐桌上,在他们舞动的

刀叉,和张开的口齿与咽喉

2024.04.19张坚

 

 

@吃面包的猪

 

穿过一片树林,我们来到聚餐地

我们参观了猪舍和包谷地

长大后就不能转身的猪

在宽敞几近十米高的钢架棚中

它们吃着不可思议的面包

有许多自由悠闲的公鸡母鸡相伴

每日在它们周围挑拣它们的粪便

和它们身上虫子

这些多少具备艺术细胞的鸡

迈着缓慢的步子

对参观的人和饲养人不理不睬

它们或蹲在高处钢架上

梳理它们无用的羽毛

外面一张接着一张小轿车

从外面世界各处而来

它们停在树荫下

下来几个面容模糊清晰的人

我们打过招呼没打过招呼

绿色包谷淹没我和她的背影

火炭架上金黄鲜嫩的烤猪

马上就要上桌了

我们坐在山坡上掉在落日里

像两头吃面包的猪

恩爱欢快却必须听从饲养员安排

2024.06.18云垂天

 

 

@居无定所

 

可以确定,香烟已被点燃

无数生产为了此刻。烟丝

 

黄金般的灵魂,肉体

紧相缠,一纸白纸包裹

 

那是天使的味道,处女

应有的荣光”

 

我八十五的姨妈,鼻尖

深深吸了一囗,满脸陶醉

 

她不抽烟。她只嗅它们

每根,只嗅一次

 

她把一包,嗅过又装好的

烟递给我。我想起高原

 

烟叶地。夏天一片片绿色

肥硕的烟叶,海洋,白裙

 

原野,一座座碉堡,烤房

真的无可避免,历史在重演

 

世界在轮回,轮回中

有什么在前进有什么在退后

 

战火,硝烟,一次又一次

被深深吸入我的喉管,染黑

 

我的肺叶,心脏,泪水

我朝天吐出一串串绳索烟圈

 

导弹沉思,吵闹中有人死去

有人哭泣有人赞美有人获利

 

不用再说什么,抽完这根烟

我将离开,这启封后的瓶口

 

离开这生我养我惯我的地方

去往我们头顶,深处,虹桥

 

那永恒,灿烂的太阳与银河

 2024.06.29云垂天

 

 

@日轮花

 

一个古老民族,在一朵尽情

盛开的日轮花上走到了尽头

 

他们最后一位男人,族人

五十岁左右,黑头发黑眼睛

 

坐在黄昏,日头,时间晶体

构建的亭子里。像一位新郎

 

这宇宙最好结构,这时空

最好轮回,还有他身上百香

 

他的背影,多像一把镶嵌着

黄金,和珠宝的古老战刀

 

他腰上的虎纹,和胸口龙鳞

在这银河,星球,绝无仅有

 

日轮花转一转,他眼里时光

和情感在结晶。转心莲亭阁

 

转一转,他身体,每一毛发

每一器官每一骨胳每一细胞

 

都满溢着这尘世永生不灭的

力量。他仿佛看见他的新娘

 

在绿色枝蔓中,在即将化为

种粒的死亡中,被他们带走

 

现在轮到他了。这世间最后

一位知晓东方,时间和晶体

 

配方的人。他读着写给自己

的诗文。静候验尸官的到来

2024.08.10云垂天

 

 

@告战争贩子及其帮凶书

 

借助科技,文明

他们开始又一轮大规模屠杀

 

始料未及

印第安,巴基斯坦,这词究竟

 

还能坚持多久

我不会埋怨他们

 

人类进步

有多少原始部落

 

需要奉献肉体直至最后一族

孤寂灵魂

 

但,请别让他们再背负

野蛮落后之类借口

 

想想吧

一万年前

 

我们和蜉蝣一般无二

几近完美

 

在和谐共存的地球

在太阳朝起夕落光线

2024.09.19云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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