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还有雪可以妄议

坠落人间

一开始我就学会了呐喊

此后，我学狗爬

学麻雀，鹦鹉以及百灵鸟的歌唱

最后我学会了缄默

冬天，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

我十分怀念一只兀立枯枝上的乌鸦

2022.3.5.

----------------

烟火人间 

大河当哭，古月空空

柴火过处，必有殷红饮泣

有累累白骨

群山在黄昏之后醒来

又总有白玉碎于枝头

我的一生都在瞌睡

但也禁不住在两指头之间架起一座峭壁

横一截立柱

塌陷，殒没一段人世

2022.3.8.

-------------

漂流瓶

最恐惧成了冥王星

最喜欢小溪

也不妨漂浮于大海，大江与大河

但你得是岸，是杨柳，或者从高山而来的雪水

让你我相遇在渔夫的一网晨曦里

2022.3.15.

-------------

老歌 

那时候，我看所有的山头，都像是阿诗玛

掬一捧泉水

就梦见了蝴蝶

再路过小溪，耳闻“边疆的泉水清又纯”的歌声

脚下又有了泉水叮当叮当地来伴奏

不等到春天过完

家乡，万山红遍的桃花

就谢了

这时候，歌者蒋大为也已经老了

2022.4.29.

----------------------

烟花散尽

都知道冬天一定降临

河水断流，树木凋零，岩石僵硬

飞鸟无处觅食与藏匿

大地留白，将要被雪粒全部覆盖

都知道花朵绚丽过后便是枯萎

就是离别与脱落

就是一瓣一瓣把身子骨撕裂成碎片

被泥土掩埋，或者被流水带走

都知道烟火绽放过后的天空

一定复归于沉寂

一定就有很多黑色鸟纷纷扬扬

一律地栽倒在地面上，扑棱着

其可怖的骸骨，呛人的硝烟，无不令人窒息

2022.7.18.晨草

-----------------

镜花水月

一生趟过了一千条河流，可与我相伴的

始终都是同一颗月亮

或许你拥有万年古镜，百亩荷花

但我只要求你

在我绽放的那一瞬间多看我一眼

在我枯萎的时候，将镜子藏匿

在暖阳下，让我再沈眠半日

2022.7.20.

-----------------

秉烛夜游

白天不够，有时候需要夜晚来衔接

需要燃烧

需要火把，需要萤火虫

需要蜡烛与白月亮

在这样的夜晚，可以是一群人，大家围坐

唾沫四溅，天上人间

直到月亮归西，灯火都被晨曦剿灭

也可以是一个人，正襟危坐

看视网膜上出现一只黄色的蝴蝶

或者将一支蜡烛举过了头顶，去旷野里裸奔

这时，四周的禽兽都远你而去

前面黑魆魆的群山与你相向而行

两旁树木一 一地趴下

身后的万古长夜里，有一枚彗星，瞬间划过

又拖拽着长长的翎毛

2022.7.22.

----------------------

深林记

到达森林深处，有百灵鸟独唱

蚊子哼哼唧唧。山鸡扑棱扑棱竖起了旗杆

松鼠窜来窜去。蜘蛛固守一张大网，狩猎或者作茧自缚？

脚下的腐叶铜钱，沙沙作响

尘世光点从树梢遗落下来，你全身斑斓，并有几处弹孔

一只猿猴在树枝上荡千秋。这时，两眼望着树杈

你想起了有巢氏，想起了盘古

思忖，从明天起我也要学会上树与爬行

2022.7.28.午。

-------------------

夜过狼村

狼村也就七八户人家

并无狼。四周鲜见村落

也寡有人烟

那年冬天，我身背白棉絮

一个人彳亍过狼村

忽然大雪封路

忽然天黑

忽然远处有一灯，忽远忽近

忽隐忽现

2022.8.2.午

-----------------

城市月光

秦月不在

城中，被月光照出黑釉的一方古城墙仍在

江月也已经不在

江边，半座水下灯城凸显

水上地面，银河陨落，星星密布

古月还在，古人已经作古

一些月下黑眼珠泛白

爱集聚，爱喊口号

爱向天发问的一群人还在

2022.8.4.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