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北京诗歌网年度诗选哑石的诗(15首)
系统 2025-12-10 08:52:42

哑石,现居成都。1990年开始诗歌创作。出版诗集《哑石诗选》、《如诗》、《火花旅馆》、《Floral Mutter(花的低语)》、《日落之前》等。

2025北京诗歌网年度诗选哑石的诗(15首)
字句
《漆鲛·歌墟》里有明确字句:
东亚,你同样会遇到
莱斯特律戈涅斯巨人、独眼巨人,
发癫的波塞冬海神,
以及,一根银针里愤怒的白素贞……
怎么回事?这书果然有轻捷本事,
果然伪经。它,摧毁我们
知晓的宏伟都城又霜花样将其
重新建立。这些热皮肤的
巨人,这些永不石化的小蛇,和海神。
(2025,2,14)
她
她的身体是布匹,常常拧纹,
拧绞出悲伤的海水。
她匀称而美丽非凡的双腿,
慢慢地,接受了这命运。
但她知道,这不能去惊动太多人,
否则会有道德上的尴尬。
作为中学模范地理老师的
女儿,她一声不响地钻研戏剧,
几乎不和任何人(包括
后来成为她丈夫的那个蛹状幻影)
争论。任何时候,她嘴角
都刻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更是嘲笑。没有谁,能从其中
凝固嘲笑的证据,更没人
能否认那微笑的春意。
这奇异的分寸,即使阅读
阿里斯托芬时也存在,
即使诸神混乱地把各肤色人
作为抹布在大地上拖来拖去之时,
她燃烧,忍着,一声不吭,
那笑意也存在如压手的金子。
人工智能时代来临,
她,组建了一个专门上演失败
文学作品的剧团,在宫廷,
在街巷,在田野,在众人
无法完整理解的织机上,拆了又织。
(2025,2,19)
起初
起初,神与人混杂在一起繁殖。
神和人一样吃醋、耍心机,
但有大怜悯。神有大能,
人,便要求神,开始要求神,全能。
惭惭地,神吃不消,只能退到遥远的群星里。
(2025,3,7)
侧身
所谓出路是个什么状态呢?
有些知识可称为“霜迹”,有些,可
称之为“潮汐”。在内陆,
河流滩涂,“鹅卵石”,是一回事。
阳台春色中,读点文字,
思想被排版,“砾石”,另一回事。
高矮阴影缠绕,是可想象的,
蒂尔和吉拉尔之间的关系
(任何替罪羊都不能一劳永逸),
普金和杜金间的关系,
杜金和自己女儿的关系(即使在
后真相时代,也可确定,她,
已被炸弹炸死)……时光
水桶中墨汁的泅痕,一帧帧
随身电子地图上国家的地缘政治,
露珠每天都在弧形草尖上蒸发,
人若比作露珠,未免残忍。
阿米亥的长书桌上,立一块“阿门石”。
(2025,3,23)
捏造
捏住广大虚空中细颤的光丝,
造出一座雄伟的城池。
少女时起,就细心捏造自己的美貌,
具体而微,富有戏剧性。
蓝星与春雨,闪烁她骄傲的庭院,
在叙述中,在与事物角力里,
甚至写入日记——几乎铁证:
暮年,这美,就真成了她真实的记忆。
完美碎步……城楼上,衣甲鲜明,
她,真的曾是乱世女将军。
大海声带至死不会衰竭,
她,必然是她自己的阿弗洛狄忒。
光丝依依,用身体的一块泥,
捏造出鲜花原野,和你我,涌动的光景。
(2025,4,3)
电磁
电磁生命。引力生命。
青石板上相对论,翠蛙粒粒,
今日进城会友,
他们曾是数学上的学生,都写诗。
友人扩展地图和涟漪。
耳朵醒来,多听听。
忽忆起阵阵雾急,
夫人被蔷薇小刺扎,手指。
我老花,干着急于
莫奈何把那肉里的黑点看清。
“陀思妥耶夫斯基
是那里来的,坦克也是。”
但香椿薰窍的滋味味蕾上隆隆
推进多么美,且仍就是。
(2025,4,3)
注:所引来自布罗茨基《昆德拉为何厌恶陀思妥耶夫斯基》。
成就
“近年来,人工智能开始发力,
婴儿期,却足以让时间兴奋且不知
星汉何如地恐惧。写诗多年,
竟写不出一首能匹配的诗,
最多只有一行,还配得上它的颤栗。”
“时代寻找它的骑手显然不是
针对你。说辞而已。骑手可以团团
迷雾。我,专研精严古诗,
但这么多年,好像也只是写了
几个字:放入线装书,不致污损文字。”
两个诗人,在那里交谈某种我
说不清的。初夏日光,比照耀凶狠,
我心想:可以了哈,哥们,
你们很了不起了,还在真用功于
尊严之事。对于人,这成就,足够扎实。
(2025,4,17)
好运
没有哪种语言不倾慕荣誉,
年过半百还爱秀文艺范的哥们,
声称时时鲜亮入场券的,
春柳祝你们好运。
幼时孤苦,青年时身边天才嗡鸣,
成年持续犯蠢的,让其离开,
请允许他或她,退出去——
从那明显高级精彩的微妙退出去。
他或她困囿于见过的,
或许,见得太多而失误于比例。
您沉肩深情向前拱进时,
不必因为友谊,而有所顾忌:
一如纯诗,绝然有强劲的
内在理由暂时沉默于火辣现实。
说是帮派发育就有点过分了,
顶多是贪婪与谨慎的潜心配置。
蜂巢多孔,四季轮替,
祖国的文艺事业等着你们去
传奇,事实上,也必如此。
空气中,己浮现你们建立的标准,
以及,严肃而宽阔的解释。
光线在你们手中恢复韧性,
祝你们一早一晚好运,
鸡仔来祝您好运,群山祝您好运,
甚至蝴蝶都祝您好运,
如同广场舞大妈,精确地祝您好运,
捕兽夹的漫长怜悯,祝您,好运。
(2025,4,18)
读书日
山蓄水,云从龙,人眼睁,
世界读书日。大部分书无聊之极。
不过,还是得尽量去读,
若不读书,不脱去薄衫,
怎知一生要脱去多么浑浊的皮;
若不试试深梦中嗅樱桃,
(吊睛白额猛虎曾嗅过)
你的心智(包含混乱神经),
就可怜地触碰不到乐趣的小翅。
所谓必然的未来,又多么蛮横、无礼。
(2025,4,23)
安检
“法院旁听开庭,医院看个病,
都他妈要过安检,这……算啥事嘛?”
滴滴车师父这口气,嗨……
身体,身体的历史,我们知道多少?
人的身体确实可以是危险之物,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
古希腊好青年查米迪斯,
曾对完美身材,有过精湛议论。
他侄子苏格拉底,如遭电击,
开始,开始把智慧勘定为分辨好坏,
并夤夜思忖。后来,叔叔查米迪斯,
某场政治冲突中被抹除干净。
人的身体可以各种形态。
烈火。冰碴。匕首。淤泥。消失。
从滴滴车下来,我换乘地铁。
去往地下的安检,肯定不是啥好眼晴。
(2025,5,16)
盟契
你和我,在某处,缔结了盟契,
那个地方,谁也找不到。
我们是黑布蒙眼签的,
我们在不同朝代,各自掏出笔,签下名字,
甚至,你签名时,我还没名字,
只是一潭山水,结着绿冰。
但我也确定我们是同一瞬间签的。
我们不认识,但这份盟契,却让我们
可以生活在同一时代,
(这,是它的第一个妙处)
当我们还没遇见,就能在怀腹里,
各自孕育一头金色小狮——
你的,略大些。我的,像个嫩芽的发明——
现在,我认出了你:
你影子一触着我,我便跳起,
你的刀口滴着蜜,刺向我:我认出了你。
(2025,5,26)
月亮
此刻,窗外,稚圆小女孩
在咬一颗麋鹿硬糖。
活的。世人给月亮穿了太多光的衣裳。
室内,诗人写下一首长诗,
并非世间愁苦有多深奥,
只因虚无,有幸能被人间不懈锻造。
(2025,5,29)
石磨蓝
石磨蓝。石。磨。蓝。
石磨。蓝。
少时颇贫瘠,第一次遭遇石磨蓝,
心里一惊:
这颜色,太美!
太美了,那颜色濡染的纤维……
卵石击水,溅射出绿箭溪水,
还有,怀中和腿弯处
由寂静养肥的小银鱼——
可为何,一下子又想起那位
中学团委书记,课间操,
学生队列后潜伏,
手持剪刀,突然冲了过来,
向某位同学的喇叭裤之喇叭剪去——
她,称之“奇装异服”。
直到有一次,在一校花的
石磨蓝牛仔喇叭裤前,
被我们一拥而上,掀翻在地。
哦,那一次,
她的剪刀,她的团委,
在一群少年面前,在石磨蓝
美腿前,败得真彻底。
大约近二十年后,有幸
读到当时教导主任
当天记下的日记:“哦,
几个浑蛋小袍哥,一群美的战士!”
(2025,6,4)
注:所述为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川东北一偏远县城中学事情。
K与R
种群繁殖模式,分为“K”和“R”。
K:优先提高后代成活率(精养),
R:优先提高繁育后代的数量(多生)。
有些鱼类极端R,单次产卵上亿枚,
后代死亡率,高达99%以上
——水中,总有一种奇特的鱼味伤悲。
怪不得,卡夫卡,在作家中,
颇吃香,有种经过层层隐晦的筛选,
而依然笔直、坚挺的光芒——
不少作者,有意地把自己写的
主人公叫做K——这,几近一种风尚。
可是,可是——据说,路西法坠落,
上帝之子失声痛哭,泪雨滂沱,
那泪水,洒落地上,结出海量葡萄。
葡萄藤匍伏于火山灰的营养。
这海量诗,“基督之泪”红葡萄酒,奇酿。
(2025,6,5)
注:“基督之泪”,一种意大利坎帕尼亚的葡萄酒。
提尔
提尔?是的,提尔,那个丁字形街口,朝东街面上,一间咖啡馆名字。
曾经卖海鲜,一对小夫妻,在此经营过三年,微青而透明的虾群,锈红喙嘴的闪电状鱼类……同一个位置。
海鲜店叫什么名字?已经忘了。那些记得名字的人,站成暴阳下的街树,守住那个不再是海洋捕捞物的贩出之地,向泥土里,伸出纠结根须。再往下,一定是,黑暗海流的巨棺,漂移。
可以确定,现在这间咖啡馆,叫提尔。
好吧,玻璃杯中,足够多小冰块,深舌绿薄荷是好的,帮助你涩中嚼火,回忆词语“肋骨”,如何丢失。
(2025,6,11)
注:提尔作为地名(前1000年-前333年),指腓尼基(希腊人对迦南的叫法)沿海一个繁荣的城市和商业中心。这里,不取实义,只是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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