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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北京诗歌网年度诗选龚纯的诗(10首)

今日好诗

系统 2025-12-31 11:57:24



龚纯:湖北潜江人,寓居上海,有诗集《蛙鸣十三省》《听众,小雨,秋天和国家》二部。野马渡诗歌雅集成员





2025北京诗歌网年度诗选龚纯的诗(10首)




行程记录(四行一拍)

 

 

夜行千里至成都,飞机上大多数人

闭着眼睛。我心里总有事情闹腾:

社区医疗资源如何进家门,中日又有“有事”之争。

 

此身合是诗人未?我部分灵魂离开了座位。

 

 

 

宝盖集:数个世纪不朽的王国

 

 

你们已经有五年没有见面,马上又将

迎来新的一年。远望苍穹有云

有时蓝得一无所有,深夜才听得嘎的一声

方知渡鸭在一无所有中飞行。

你想一棵杉树在世间颤动除了光阴

还有光明的身躯,在山间一棵杉树

超越所有的感官枝条间挂着无可尽数的

羽状复叶和变得顺从的北方星宿

何人会是不安定的居民。

钱重藻站出来复述道,庞德一百年前

有句云:“我听见很老,很老的人在说,

‘一切都会改变’”,云蒸霞蔚

很快迎来固定不变的新的一天。

 

 

 

宝盖集:在爱与和平的故乡平原

 

 

甲辰龙年除夕前些天,湖北大雪

七日夜驾车返乡,那些雪还堆在路边

所思竟何在?怅望深荆门。

 

高石碑曾岭一带,农田已归于

养殖大户。稻田挖作虾塘

除跃进河以外,堤树尽归私人所有。

 

大年初一夜,竟然听得公共的蛙鸣

瑟瑟于村庄远近。路灯下

看见村童燃放冲天烟柱。

 

清晨,浓雾上方太阳向我们探头

并无鸡鸣,无中华犬但有大小假洋狗

在拜年的人们腿间窜嗅。

 

幸存的古代乡村政体,仍是飞来

飞去的鸟雀。尤其是那些留鸟

它们成群结队在此,已作无数世代更替。

 

我曾经证实这广大平原拥有无穷的

安宁湛蓝时刻。举世无相识

终身思旧恩,它养育了钟市最早的抒情诗。

 

它似乎知道你的存在,钟爱历史深处的潜流

每当云层厚积又被遣散,我想到我

尚未遍览旧时书房衰老的典籍。

 

倾听蛙鸣,步行田畴有一种

遥相呼应的乐趣:夕阳染红天际与树林

好像已写好一批辉煌而重要的作品

 

“未来人,我是你们的父亲”。

 

 

 

在里下河地区的全部时光

 

 

通常是周末,坐上郊区公交车

去往县城外的某个小镇。

小镇很有名,叫周庄,或叫边城

也有的叫沙沟、大垛、中堡、刘庄、小海

之类普通的名字。

我说不清楚为什么下意识出游,就像

此时我说不上来我是在写诗。

从城中出发,我多次前往安丰、茅山

看那里的云。

在意杨夹道的机耕路上,慢悠悠步行

在垛田边缘,拨开花草观察

花萼、雌蕊,感觉自己在遥远无人

知晓的异乡。

下午,天空特别,特别晴朗,路上

只有我一个人。

河流纵横交错,泊船带着孤独的老头

有时是一对翁媪。

油菜花季节,空气中散发着强烈的

植物交媾气息

水稻收割后,尽是稻草的香味。

一眨眼,夕照铺满大地

薄暮时分,树林上空掠过一

二鸟类。

我听见画家和哲学家在我脑中争吵

意欲形成思考,然而当我抵达小镇

坐在小饭馆,通常只是要

一碗面条。

 

 

 

沙汭集:虢国无西门豹

 

 

傻瓜和蠢货才喜欢选送

美丽的少女给子虚

乌有的河伯。

可遥远的虢国人就是爱比拼

从别处学来一套方法论,依葫芦画瓢

筹万钱治新缯绮縠衣,斋沐

热衷于此者,漫漶成一支专业队伍。

何视天茫茫,伤怀凄多念

一年又一年死去的都是最好看的女子。

郡县三老、官属、豪长者理论上

比百姓更清醒,奈何他们愿意

干蠢事。

 

 

 

宝盖集:合欢树

 

 

你面前不是森林只是身边高大的乔木
在孤绝之地远迈群伦,它坚信

得到一个人心无旁鹜的垂青,它炽热真诚

它状如红云,它自我想象留在民间作品中的光辉

与日俱增的危机意识,思辨

都没有迷失。无论你身在何处那里就是此地

蒐求生平,阐释经络,承接渊源
你不要命地抄袭了无可衡量的标准和

狭窄的对话。你离开

又可以再回来,就像涉足平川,再入巴黎

它呼应你,回答你,把这个地方变成记忆终生属地

而且有且仅有一名盛名难却的观众。
“没有两棵树对于乌鸦一样。
没有两根枝对于鹪鹩相同。
没有方兴未艾,没有晚霞落照,没有望文生义
就没有身姿拼贴的马赛克体裁。现在静止。

现在已懂得那独立的态度,那晴雨表

那信心,与含义。

落英缤纷,现在便是“曾经如此”。

 

 

注:“没有两棵树对于乌鸦一样。没有两根枝对于鹪鹩相同。” 诗出戴.淮根奈格尔《迷失》(原野译)

 

 

 

纯诗:小寒日得梦平行空间

 

小寒夜梦与一帝王商榷诗歌对仗及李姓姑娘如何书写之事,颠来倒去反复不已。此帝王熟悉又陌生,不知是哪朝哪代国家代表人物。从梦中醒来,梦里整饬诗句一个字也记不得,只记得当此之中,个人彷徨哀伤,而诗歌帝王亦为家国凄然流泪。想及韩偓曾有《香奁集》记己年轻时艳情事,或揣度时为唐末也。是为题记。

 


我曾坐在兴化的上官河边

迎接自己的四十岁。
哎呀,听汽笛声音像李白闻折柳

废弃的铁驳船仍然靠着港湾
旧情复炽,拍岸的浪花似乎要溶解每块石头

伟大的晚霞仿佛费心记着什么日子

哎呀,韩致尧式的艳情告别,朱全忠式的

主人公正义搅拌的镜花水月方显端倪

天边留着太阳黯淡的火坑 
昨夜梦里,我和被囚的诗歌帝王商量

重新营造一个李姓姑娘

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纯诗:细雨湿流光

 

 

与大小李杜相比,年届迟暮

这一世我将无所作为。

命运的齿轮常常在更大的形式上

留下它的青印与压痕,正如欢乐的旋舞后头

是城市盛大的春天,有什么电流穿过

以前那些听众的脑海。稀疏的臣民们被聚集起来

在他们心头篆刻也被他们一再追忆的

重要时刻,而一名亘古烁今的书法家毫无悬念

送命一般,孤身走入敌阵。

我已四面楚歌,恐惧于我的直觉:既未游学于

高等学府,又未亲炙名师教泽,并未与

亲爱的人们广结善缘,屑小讥笑

有如刻骨之倒春寒与弥天大雪,但仍要

朝伟大的东方前进。

好在我并非生在强盗贵族产生的世代

只需与自己达成协议,再许我倒流二十年光阴

将横空盘硬语,掣鲸鱼于碧海。或者

心得于此:驾驭一匹AI小马,缓步走上

通向运河的夕照小道。

 

 

 

历史中的庞涓

 

 

魏军大败之后,一朵赤云从马陵

飘到大梁——

国都的老百姓从天空得到他的消息

大将的首级,已作为敌人的

战利品。

 

很久以后,他的消息还在空中飘荡

途经几个分裂的国家

但无人引以为意,当那火烧云将变身

为本地的滚地雷阵雨——

新的国王穿着士兵的衣服住在窑洞里。

 

他身首已经合并,活在新的时代风云之中:

头剃光了,但他留胡须——

这次他在缅甸腹部中枪。

过不多时,雨水将他勇猛的身躯淋得只剩下

民国军衣。

 

他的消息传回陪都,天空上的浓云多出一块

像补丁——

国民早已不懂得查看天色,会集于街巷

捡拾瓦砾。

夜晚的星空像轰炸机的灯光一样抖开。

 

长江还在暗中呼啸,左右摇摆,它总是试图

将地图涂改,再涂改

人群与羊群的归属一起被划分——

只有诗人定都北平,安康或秦淮,在天空下

静谧地加冕。

 

他下定决心永不回来——

最近几十年中国人仰望苍穹,觉得天空的色彩

愈来愈平淡,甚至雨后也不见彩虹

他已重归于鬼谷子名下,在那个时空当中

修炼自己掉过的脑袋。

 

 

 

时光导览手册  “十一月这个女佣”,诗人用这个句子起头不知道接下来会读到什么内容。总之我不说,别人不知道我心在别处我不说,别人也不知道我就在这儿充其量我还有门外汉的余热。三缄其口并不是我要做的,遇上楼梯间跑上跑下的无知学生也非我所愿。我想独自消磨寂寞难耐的夜晚,不想借来月色照肝胆。我见四周都是灯火通明的森林似乎加了焦糖,给人以比麦地还要富足的成分。商业广场门前为什么是一只暗红的巨型螳螂,亢奋地高举前脚——我并不使用奥登的口吻。我音调不急不缓,几乎没有难度,也就是说技艺尽可能五花八门,但老实说技艺最需要难能可贵的真诚。对有性别的月份尤应如此。大大出乎意料的是,十一月已消失男人的十二月也会很快干涸见底,有时小小寰球不由自主地显现共同特征:流感痛风、前列腺炎、花粉病、带状疱疹很质朴、很意外、很真挚、很感人有来苏水的味道。海明威说,到最后时代得到了它想要的那种狗屎。显然十二月使用了过多的药丸,酒精,肾虚。最后,女生循环出现,一月又带来聚会和酒宴、纪念品,奖章和新的苦行。   

逢老集:银杏

——和沃尔科特《遗嘱附言》

 

 

银杏真是好样儿的,特别是秋天

它用一种明亮的黄在中国溜达

而绝非流亡。在潜江曹禺公园看到它

好像运气不算差,在重庆街头看到它

好看,但并非报道好素材。在月光弯刀一样的

扬州江都看到它,想起生逢其时的

诗人掉了脑袋。在成都养老院餐厅吃快餐

瞥见它,有点儿肯定“浪花厌倦了天涯”。

一个人晒月亮,一个人晒太阳,一个声音

劝慰道:别跟自己过不去。

去年在眉山三苏祠大门口,遇到穿古装的

年轻人们,仿佛穿梭吟哦:“要改变你的语言

先得改变你的生命”。那些辉煌的银杏叶

总算全部落下来了吧,每一刻都有

小小的贬谪,在舌尖上搁浅。

拜访高耸入云的常州行政中心,一楼无人图书室

居然也放着《百年孤独》和《1984》。

一个伟大人物,在此地寂静的庭院去世

有藤萝,有桂树,但无家乡的银杏。

从惠州回来,回到上海,有次陪老友

游嘉定孔庙,读学子佳偶们的祈福签

有道是:“祝上榜第一名”“保佑我们的爱情”

之类,知府县学也有很多在石碑上

安然找到食槽位置。泮池西侧

沫若同志亦曾驻足,观赏二百五十余岁的

大树巍峨挺立,拟可撰之以隶书:

金秋老者,也如此美貌”。

最近几年,我见过全国各地年纪大的人

少有人家喻户晓,多少年后

也不会有人再考古,挖出史思明棺椁

背叛之子假意奉上“呜呼哀哉”之玉册。

他们平安活在世间,有时还讲起

“一穷二白”“日本帝国主义”,尽管意难平

很难冲出户外——站在窗外的行道树

银杏浑身透亮,自带无穷善意。

想来本月曾去绍兴,陆游今年已九百岁

我父辞世越十载,我本人离开故土

也很久很久,愤懑,郁塞,敌意

还时常联手捣鬼,好一片内心狼藉!

 

落叶们,正罗织我的罪名。

 

 

 

明月:天数问题

 

 

时值秋天,月亮大而圆

中西诗人已经写下典范,它还是

大而圆。

我们中国人最喜欢陪伴它,在古代

不思进取的穷书生也写一写诗

对,不会弄错。她欣喜若狂地坐在那儿。

改变人生的风景,于他是一个娘们。

西厢已换作咖啡座。营业员

看见顾客鱼贯而入,放以前将是

众打“雨夹雪一套”,现在播放“光辉岁月”。

当新一代人经过我们的面前,我们

头大而清醒。一晚生成中国五斤二两诗

大多数快要失去有效成分。

大部分时间我们沉思对面墙壁

人影忽隐现,喜欢与不喜欢的人在暗中

一次一次又一次分开。我们已习惯

博士和教授们对诗歌月亮的入侵

俯身在它身上寻找真实的面容。

月光四泄,走在路上看到和平世界

戏剧性的背部,左腿右腿风骚

泪水和双手隐隐的不安。

回头看,月亮死守天空不放

每个细节有很多剪刀差。腾云驾雾般

我们经过几十轮不得要领的尝试。

 

 

 

岁月仿佛

 

 

桃子成熟了,成群掉落在地

一连多天我走到河边逡巡良久。

撑船的人打量我,我

可不是三闾大夫。

从工厂走到桃树下,有时天已擦黑

桃子们的差别凭肉眼难以分辨。

将两颗桃子置于河岸,然后受香风薰染

给它们作伴。

 

亲爱的人们,这时候我想告诉你们

我并不惊世骇俗,满腹珍品。

 

 

 

内错角之和(四行一拍)


在广德醒来,鸟雀们醒来更早
田野扩散轻轻的雾气,母鸡唱歌步行。

远山充满经验,刚认识的人给你一声早安
文字有命,实践他的人生。




废铁板诗(四行一拍)


五年前相中一块废铁板,拿回家耗时二十分钟。
它锈迹斑斑,用锤子敲打,能听到它漂亮的金属口音。

重要的是它不透明。不可能与它谈论羞愧,打秋风,人生大谬
模棱两可,泛泛之辈,青年一代。钢铁厂据说负债累累。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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