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非墨 于 2015-8-11 12:24 编辑


《回眸百媚》

诗/非墨

那个回眸，像一枚印章的阴文
深深镌刻在历史的凹槽里
沾满血。洗不净

那个浅笑，像一枚重磅炮弹
直接将整座长安城的似锦繁华
炸得千疮百孔。粉碎如纸屑

那个笑声，像烧红的烙铁
烙下的疤痕就似患有风湿病的
旧唱片。每到雨季都隐隐地痛

那道闪电，就像浓硫酸
好一个小概率事件。却准确地
击穿或腐蚀掉一颗年轻的心脏

那2秒钟，像速冻剂
将一次亘古的怦然心动
迅速凝固成一座广场雕塑

像萤火虫，可以把夜
恶狠狠地燃烧成一粒星子
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雪
把整个现实世界冻成童话
像嘴角的痣，秋天里的一抹
异乎寻常的绿。拒绝凋谢
像一首牙牙学语的歌谣
骄傲地挂在月牙上
蟋蟀拉二胡伴奏
蝈蝈盛情伴唱
像梅花，在冬季
固执地坚守一树芬芳

有一些瞬间，也许会花一生的时间
去反复折叠
有一些瞬间，也许会花一生的时间
去反复熨烫

担心褪色，所以把所有色彩过塑保存
担心长霉，所以拼命抚摸和擦拭记忆
担心干裂，所以试着用泪水润泡
担心皱纹，所以对着砧子拼命锤打
火冒三丈。我担心你的容颜苍老
所以一遍一遍扫描拷贝
像强迫症患者。仍担心像素不够
担心达不到未来的归档标准
经不起岁月的翻阅和查找

因而我常想，当初
我为什么不能学白居易
写一首《长恨歌》，诅咒时间
当初，我为什么不能像李白
专门为你写几首能穿越时空的清平调
当初，我为什么不能学着躲在《诗经》后面
在涨潮的河畔，为你尽情吟唱


《凤凰与鱼》


那些烧焦翅膀的凤凰
不愿意再把骨头当柴
眼睁睁看着火焰在风雨中熄灭
拒绝重生拒绝传奇也拒绝永恒
不讲规矩的凤凰被带到上帝面前
上帝裁决：这是阴谋和背叛
这是给上天故意创造的麻烦和难题

那只长期潜伏和躲藏在水底的鱼
因泉涸或竭泽，裸露在空气里和烈日下
拒绝再向同伴吐口水，开始腐烂
愿意眼睁睁看着同伴在身边绝望地死去
愿意待同伴死去的瞬间同时安静地殉情
固执地维护最后一点死的尊严
兑现往昔在水中的约定和承诺

一只从此不愿永生的鸟，开始感到饥饿
一只不再逃避死亡的鱼，从此拒绝挣扎

一只鸟儿，一只饥饿的鸟
不任羽毛漂亮，或不漂亮
一只可以逃避飞禽宿命的凤凰仍然是一只鸟
一只神鸟在放弃燃烧特权时同样会感到饥饿
为了生存，择木而栖的凤凰
会不会也一改初衷，成全一对鱼的传奇
叨食一对渴望殉情而死的鱼，然后独自等待
等待死亡
这是一个问题，一个鸟问题
同时也是一个鱼问题，我想

但我不知道千年之前鸟是如何想的
我也不知道千年之后鱼是如何想的


《李白是个骗子》


诗人都是骗子
李白是个大骗子
古来圣贤皆寂寞
惟有骗者留其名

如今社会推崇诚信，不再有刘伯温
被卖柑橘的小商贩当街质问
纪委书记苦口婆心：小偷小摸
违法违纪事都别干了。巡视组进驻
真有本事就做绝世大奸大恶大骗大坏蛋
大奸若忠，要像曹孟德、王安石
大恶若善，要像曾国藩、朱熹
大骗若蜜，要像李林甫、李太白

李白是骗子。从盛唐开始招摇
骗透历史。不媚俗不妨媚媚雅
不媚上不妨媚媚下
把一部古代文学史骗得仅剩一把火

比寿星老儿的胡子还长的白发
如何能长到三千丈？肯定盗吃了增长素
庐山瀑布何曾有三千尺
参照的肯定是蚂蚁王国的度量统计数据
桃花潭水何曾深千尺
汪伦之情不会比一只空酒杯的深度更深

百尺高楼。现在哪都有。不跳楼，何危之有？
楼越修越高，离天越近霾越厚，星星却越远
摘不到了。人们转而去塑料大棚采摘草莓
黄河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从天上谪下来的？巴颜喀拉山不是天堂
蜀道再难也不会比登天难？
即使栈道修在云里。韩信的马蹄还响在半空

白帝城。泡在水里泡了千年也泡不软的馒头
到江陵，一天怎么能够走个来回。戴宗
不是人人都能胜任。除非坐飞机
天子呼来怎么会不上船？那么当初出川
拼命挤到长安究竟想图个啥
难道仅仅想混个诗仙的空名头？

难得垂涎一个女人的绝美。却是唐明皇
日夜叼在嘴里的一块闪着油光的肥肉
何曾让服务皇权的高力士脱过靴子？
骨子里仍然幻想客串一回皇帝
好潜到温泉里打捞那丝飘散的柔软

被悲愤硬化的肝脏
酒才能暂时舒解的痛
学猴子捞月？赴屈原之邀
一头扎进水中的月亮里。喝酒
再醉他个三千年。一把项羽火
把万古愁烧成灰烬。烧成一声喟叹

要做就做大骗子。问题是
智商够不够，情商少不少。盗亦有道
不是任何人想当骗子就可当成骗子
不是任何鸭子想飞天就当得成天鹅
浪漫即“假”，主义即“虚”
李白大脚一踹，所有的形而上滚JB蛋
若没有审美，所有的美只是一种自在物

屈原交待不清楚“举世皆浊我独清，
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道理。只有问天
苍天无语。苍天的嘴被踏在脚底
做鞋底。陶渊明何曾到过桃花源
却骗得天下文人满江湖到处乱找乌托邦
范仲淹何曾到过洞庭湖？几句忧乐断语
却骗得古今骚客踩塌了几座岳阳楼
余秋雨修炼不够，余杰们几句狠话
搞得寝食难安，四处喊冤

被谎言毒汁烧灼的诗歌
早被李白炼成仙丹
也曾被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师徒
合谋掐死。没有成功
已经无可救药的魔终于腾出手来
用二千年前曾谋杀过屈原的同一只手
将海子、顾城和西尔维娅•普拉斯
一一谋杀。杀给整个世界看
让特朗斯特罗姆感到疼痛
让辛波斯卡感触荒谬
让嗜酒如命的李白再次
在月光里，一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