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蔷薇依依 于 2015-6-11 16:58 编辑

其一. 冬歌

清晨   傍晚
有一万声鸟鸣和我
争夺树林的领空
还有数万鸟鸣赶在来时的路上

鸟鸣如雨落，击中那么多星星消融于流水。
橘调子和蓝调子的光泽
在每一片枯叶洞碎的键上参差
软的，柔的，美的兀从树底长出来。
它们不冬眠。

枯碎也不冬眠。
灰褐色也不冬眠。
完整和残缺同源，同势，醒着，
秉持着自我属性

在这样无物不美的清晨或傍晚，即使一个入侵者
它们也不忍拔光敌人的羽毛。它们总是说：来吧。让寂静唱歌。
当寒冷开始歌颂阳光的交响，总能听见一河的鸟鸣
从春天的上源缓缓漂流过来。

其二.  晨曲

突然地崩裂。我呼吸到了星光的残骸。
有轻舟婉婉，或者载一脉大江而来。
我喜欢涂上这橘色的唇彩，那是天空孕育的朝霞的色泽
哦，张开。

那么多的喉咙一齐张开，吞咽
黎明前的黑
光明才会那么快地到来。
                        

其三. 日光曲

日光清脆而神圣
救赎写满每一根羽毛。骨骼也蓬勃出轻。
胸腔里积攒的欢叫
和蓝色一样辽阔
每一片渺小都是伟大。

每一声滑音都罗列生辉，都生出一片树林
蓝色，翠绿，透明，金黄，淡粉和灰色
在渐趋盛大的光中圆润，下沉。
分门别类，湿漉漉的安静。
等待归巢。等待滑破寂静的一声
认领。


其四.  融合

初始是大调子。是第一朵牵牛花的盛开，欣喜而洁白
安静培育的单音从和弦的河里跃起
你捉不住它的滑。那升到半空就消失了的完整。
变奏和合奏的流水，每天
几乎同一时辰淹没世界的耳鼓

突然地泛音。
让整个树林轻轻摇晃起来。并装饰了我的脚踝。
这狡黠的透明的光
终于让我与它俯身亲近。

每天一场的小快板，那么快从窗外走一遍。
每天舞台的幕布迅速地拉开又合拢
像一个人经历过一场极快的人生。
鸣声犹在。
主角却都不见了踪影。


其五. 流水

这大地的伤口
流过石头就疼一下
干涸的地方结成一道疤痕

流水搬动光阴
搬动花草不断回来一次又一次
绣伤口成一片一片锦绣

花草下的瘢痕有时还会痛一下再痛一下
疼痛让它感受存在
我。树叶。鸟儿。我们。
都保持沉默


其六.   小路

一条小路心怀恶意才能挤进一片林子
但挤进林子的小路开始忏悔
为了不挤占根的空间
它天天都在树林的上空飞。

我因为心怀恶意才能挤进一条小路
小路原谅了我
但因为常年这么挤进挤出
所以我一直都很瘦削。


其七. 消失的城中村

五层楼顶的太阳能夕照里闪着血红的眼睛
守卫着剩下的几十年产权
枝上巢的产权是永居的树林。无房产税。
即使遗落巢外的一声鸣叫也充满镇定黑夜的功效。

呵呵：人
          不如鸟。
推论：人
          不如兽。

星星整夜点灯，打开苍穹的镜子
找不到可以落下的烟囱去照耀熟睡的眼睛。
多年前的炊烟已无家可归
在村庄的旧址上反复寻找柴草。

而幼年的月光一吻二十年。定情
永久的老屋。
永久的寂静。
永久的田野和麦浪。

而幼年的月光一吻三千里。炊烟掩面
哭成晨露滴落在久别的人间。
人间的居留权是租来的。
天空的居留权也是租来的。


其八.   落

落在春天里。
落在流水里。
没有一种下落能如此将人掩埋。

诉说让人上瘾。

这不是初起时的反诘与疑问
是一幕终结时的回味。
是隐匿。是消失。
是无言。是永恒。


其九.  春天的秘密

疏密有致的花枝上
叫出繁茂的绽放

一个一个弹响花瓣     一条一条抱紧水声     一朵一朵啄开梅苞
分别打开、唤醒和亲吻
春天的身体   温暖而美好

疏密有致的花枝上
叫出繁茂的绽放

把它们编织进长长的发辫里吧，这春天里最美的树妖
叫不破春天的最后一些秘密


其十.  数声蔷薇

羞涩的香尚攒聚在眉心。
万朵玲珑波荡，养育万点悄微的露水
晨烟熹微击穿黑夜未知的悚惧和惊扰
一切大白是安神的药引

白。白衣白髯。太极扇。“唰啦”压枝低。
打开微香的屏，亮相。
这初生与衰老，这升起与凋落，这矛盾和一统。

万物自有灵。
香等待在香里，心等待在心里。
等待过程，等待未开始的开始
也等待不可抗的终结和归属。

而此时
我不等人间烟火
等斜栏一只迟归的小妖挥动旌旗
一声号令，清芬倾城。


十一.  爬行的小龙虾

一只。
又一只。
又一只戴口罩的鸟儿飞过去了。
没有护照随意出国，它们一定
早就计算好了离国境线最短距离的出口。

飞不上天。
我们就像爬行的小龙虾
吸收铅镉铬砷农药化肥进食腐尸
携带无数病菌。

而我们的消化功能远不及小龙虾。
我们消化不了污染物
只能将其内化为食道癌、肺吸虫病、血吸虫病
在时间的河道里一地破碎

大地的餐桌上，我们将自己呈上
撒上农药亲吻爱抚的花椒
搅拌可与食盐媲美的工业盐。国人
让自己更美味一些。

比我们更强大的Procambarus  clarkii
来吧。请。


十二.黄金的国度

给城市镶上黄金。
给雾霾、尘埃、污水和地沟油镶上黄金。

给河流树木镶上黄金，给鸟儿的翅膀镶上黄金。
鸟儿拼命挣脱了黄金，逃向曙色回响的深处——
那寂静深邃轰鸣的自由

不能挣脱黄金的就一头撞在黄金上
失去的飞翔与鲜艳的光芒同归于尽

今天的树林静悄悄的
没有一只鸟儿。

城市情况如何不得而知。
黄金塞满道路。已好久无人通行。


十三. 自杀的鸟儿

无声的喊。在呼伦贝尔。

喙。张开。覆盖在地球。
亚欧板块。亚洲大陆。东亚。中国。北方。呼伦贝尔。

喙。微红。微红在呼伦贝尔。
北方。中国。东亚。亚洲大陆。亚欧板块。地球。

丛林广袤。呼伦贝尔是一棵小树。容不下一只稍大的飞翔。
丛林广袤。呼伦贝尔是一棵小树。撑不起一声微弱的歌唱。

唱。在天堂之上。
飞。在宇宙之上。

死。但愿和重生一样。


十四. 陌生

万年前。我构木为巢，穴地而居。
兽皮裙。篝火灯。真爱情。天地为图腾。

万年后。我穿行在比树高的钢筋水泥丛林。
怀念兽皮裙，篝火灯，真爱情，天地为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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