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以为你的身体重要
在五月，你的身体只是待朽的枯木
在诗人死去的土地上
人们用镣铐和尸斑蔓延的双脚
写诗
蚂蚱跳着韵脚写诗
-
在五月，该死的蟑螂都比
诗人要干净
诗人，灵魂发臭者，被梦拘役
都带着镣铐的人
前脚上挂着
僵死的春天，摆摊叫卖
尊严尽失
终于扯下面子，跳江而去
-
诗人，后脚上挂着
腐朽的诗，一长串裹脚布
包裹着粘腻的糯米
向世人讨好
终于，我们的诗人落江了
垂死挣扎地水面
煮着几粒米粒，喂养后人
-
该死的还没死，活着的依然活着
在五月，我们读诗，写诗
或者我们就静静地等待，观望
诗人在江上扑楞着，气绝


2
孤魂野鬼，这一日
你该气绝了吧
所有的诗人都跳出来写诗
像螃蟹的八只脚
在河底分享你的胸襟
扒开你的胸膛
贪食着，你凄惨的心脏
所永居的祖国
你的脑浆
也没有喂饱过几只鱼虾
唉，你的诗也许不错吧
只是没几人记得
没几人记得
他们只记得一件事
你跳江了，好像是一个英雄
好像热爱着自己的祖国
你的祖国叫什么？
是楚，是秦，还是唐？
这都不重要了
人们习惯性健忘
就如人们保留了一些传统
都和你无关
敲锣打鼓赛龙舟
其中有个传统也许和你有关
几个诗人在写诗
自得其乐


3
你的胸膛曾容纳一座江山
支离破碎的山河中
幽愤而孤独，像个诗人
以至于最后
你融入大河，融入大江，融入大海
你进入鱼，进入虾
进入人民的胃囊
你啊，你的名字叫诗人
是大地最心疼的养子
-
死以悲戚的方式欢欣
那些哭诉你的人，不懂你
你以离去的方式来到
那些祭奠你的人，不懂你
你以来到的方式离去
-
江水滔滔，时长三万里
你终于可以像个精灵
在云端飞翔，眺望你的江山
你从云端坠落，抚摸你的江山
江边也因你的死亡
长出了几株蒿草
但并没有一株野草为你而生长


4
该出发了，诗人
这夜凉如水，孤独如水
虽然人们需要温暖的故事
但你怀着的石头知道
我们的人生
不过是一碗残羹冷炙
-
该出发了，诗人
龙舟已备，我会为你
敲响征伐的鼓点
河堤上，人们竞向挥手
那送别的人群
多么欢乐，多么眷念
-
踏破长夜啊！诗人
我们会迎来曙光
在黎明前跌倒的人呐
你起的过早了
你应该继续向前爬啊
爬啊，学学狗，学学猫
-
该出发了，诗人
我们为你准备了粽子和祝福
愿你的行程终于母腹
愿你像晶莹的果实被自然包裹
愿你的灵魂进入石头，进入永生
愿我的诗句没有扰乱你的安宁

5
是时候了
那块石头在等着你
它是内心焦虑地开着花的石头
它在等着与你一起不朽
是时候了
是石头成为石头的时候了
是屈子成为屈子的时候了
-
岸边的知了焦虑地等了一千年
是时候了
知了，知了，还可以再等一千年
但这空等的时光有何意义
知了，知了，是时候了
是知了成为知了的时候了
是屈子成为屈子的时候了
-
你穿上长衫，马褂，穿上时光里
留存的灰烬，穿上火做的冠
穿上眼睛和茫然无知的手，这手
今天将开始腐烂，穿上脚
这脚攀登过高峰，旅居过低谷
穿上胸怀，腐朽没落的胸怀
里有一匹奔马，急着奔赴死亡
-
你想穿上故国离去
但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故国
你于是踩着青草的故国
蒿草的故国，即将死亡的故国
把内心惆怅的酒又温了一遍
灌满汨罗江畔的清风
你做豪迈状，一饮而尽
-
是时候了
是该上路的时候了
楚国在风雨里飘摇
一千年，屈子成为屈子
石头成为了石头
就把知了的还给知了吧
时光里有一匹马在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