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剪生活（外三首）

我把生活对折，再对折
重复了五六遍
原本一张干净平整的白纸
就变成了一本厚厚的书籍
我想用它剪出我想要的生活

我先剪了一栋房屋
我的身边立刻出现了好几栋别墅
我再剪出汽车、元宝
以及我想要的一切
中间唯独没有我

于是我又剪出了我自己
藏在物质森林的枝叶背后
脸色苍白，目光怯懦而呆滞
感觉像一个被遗弃的稻草人
没有灵魂

于是我想奋力剪出灵魂，我剪呀剪
不小心剪到了指头，鲜血渗出
生活被弄得一塌糊涂
我急忙把自己从纷繁图案中裁出
才发现，它轻快如风，单纯如水


杀鸡

人民说，杀鸡焉用牛刀
今天，我却专门找了一把大斧
害怕如果刀小了
我会下不去手

我挽袖、操刀，手起、刀落
小鸡还没有来得及惨叫一声
便立刻身首异处
然后是拔毛、冲洗、清除内脏
整个过程我都小心翼翼
担心小鸡突然活了过来

而那只落在不远处的鸡头
带着血，瞪大了眼睛
一直在注视着我的每个动作
仿佛是位耐心的观众
生怕错过了每个细节




打桩

父亲在门前的地里打桩
我在窗下看书
他用铁锤将木桩一下一下
往泥土里砸，像是在将一根根骨刺
砸进自己的脊椎

我将书一页一页翻过
妄想把那些生硬的知识一点一点
塞进自己的脑子里
这时父亲已经打好了一根桩
正在跟另一根木桩削尖

我合上书，出去帮父亲打桩
父亲说：不用了
你应当去看书
就像我应该自己打桩一样


黄河母亲

从你裸露的肩膀上望去
你背后的山峦更加裸露
黄沙堆满头发、眼角渗出盐
因此从一出生
我便已习惯你粗糙的爱

尽管除此，你的依旧贫瘠
掺杂石油和黄土的乳汁只在八月泛滥
只够哺育一个季度的儿女
和两个夜晚的马

但是我们依然爱你
就像你对这贫瘠的高原不离不弃
记得每当我淘气时，你用粗大的巴掌打我
我依然扑倒你的怀里哭泣

因此我只能抓紧时间成长
变得像石头一样坚强
即使有一天你将我抛在沙滩
我也不会因为没有你而容易受伤


这时，父亲已经削尖了一根木桩
插在地里继续捶打
我也回到屋里用书敲打自己的脑袋
就像是父亲独自打桩一样
[groupid=421]西部诗人[/group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