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神话某些片段的随想（太阳、上帝与人）

李红丰

                一

天空流淌着醉意的肤色，可灵魂和躯壳……

时间却游荡于城墙之上，痛苦地呼喊着上帝

大海那翻天的巨浪，不正预言着一个盗火的时代

他所眷恋的故乡，他所热爱的人类

他被他们抛弃在大海里、丛林间、山岗上

他的心脏、他的眼框，被老鹰啄得魂飞魄散

生命的白昼，失踪了，可太阳却被点燃

无尽循环的游戏，仅残存一些片段

不可捉摸，独一无二的躯壳，灰飞烟灭

他该如何再次启航？他们上岸了

海水拍打着沙滩，奴隶们暴动了

他却是其中唯一的囚徒，带着沉重的镣铐

               二

死神的笑是真理的笑，一具古老的亡魂，

可疯狂的呓语，却是上帝惩罚人类的旨意

太阳已从地壳的核心里，喷涌而出

他渐渐的变得沉默起来，他不再和人对话

他远离了一切可能的言说，在上帝的注视下，

他自言自语，试图唤醒先知那混浊的嗓音

于是化为一只神奇的鸟，遮蔽天空的鸟

油黑的翅膀，使天空重回黑暗，太阳殉落了

灵魂已变成兽性的俘虏，这是原罪的疯狂

上帝早已变成噩梦的影子，已融化成

一缕缕升起的炊烟，如同大小不一的漩涡，

这梦魇的眼睛，是一切暴风雨的中心

               三

赤裸全身的人们，举着干枯森林般的双手

跪着迎向十颗鲜红的太阳，一切都被烧焦了，

头颅上血迹斑斑，蚂蚁的嘴里却念着不朽的咒语

他们大声地呼喊，巫师们跳着古老而神秘的舞蹈

他却被当成祭祀待宰的羔羊，摆放在火堆上

火焰冲天而起，人们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大地上

突然，他从火堆上跃起，黝黑的双手，拾起弓

射下那九颗鲜红的太阳，声音刺破了上帝的耳膜

他倒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呼吸这新鲜的空气，他死亡了

干瘪的躯体如同烧焦了十字架，上帝的魂魄

流下了眼泪，他宣示着上帝的旨意，暴雨如注

人类从此走进了地狱，地狱与地狱的轮回

               四

他用巨斧劈向了上帝，太阳、月亮和星星就此分离

流淌的鲜血变成了翻滚的江河、湖泊与大海

绵延起伏的山川全都崩塌，大地、天空陷入一片火海

他用兽皮紧裹着全身，仰着头，观察天体的运行

用粗糙的双手，双腿跪下，在大地上画着时间的黄昏

乌龟脊背上正驼着一个民族的图腾，在水里缓慢的游着

他追逐着天空里仅有的一颗太阳，他不停地奔跑

他累极了，他拄着树枝，倒在了地上，他睡熟了，

他试图获得与太阳同等的光辉，播散在这自然界

他用尽全力钻着木屑，他们尝试着保留新的火种

一团天火从天而降，刹那间，将整片的森林点燃

他把残存的火苗用荷叶包着，捧在双手，贴在心上

                    五

小船驶向了大海，黑夜和寒冷如同无穷尽的深渊

将他重重包围，他再次被上帝和人民联手驱逐，

他的心被烧焦了，他再次进入悖论而伟大的循环

宿命轮回的罪孽难以被救赎，这是人类的自我惩罚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死亡，太阳在这奇特的暗夜里

让人类无条件走向疯狂，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

他是一个纵火犯，他已朽的灵魂是燃烧后的灰烬

阳光早已被吞噬，黝黑的深井深藏着殉落的星辰

一具具尸体的眼眸，独裁者的鞭子在天空中四处飞舞

太阳流着鲜血，黄昏的暮光仿佛一场甜美的酣睡

像一个冬天的萌芽，轮回穿越了数千年的眼泪

锈迹斑斑的铁链之蛇，送殡的乌鸦在连续不断地尖叫

                                       2009年3月4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