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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大地诗人展 (二十三)野苏子

今日好诗

2024-02-09 13:36:41


野苏子,畲族。75后作者。祖籍杭州,现居上海。2012年习诗至今,主要诗歌作品收录入《短寸集》。




风月大地诗人展 (二十三)野苏子




「还来得及往回走」

 

还来得及往回走——

成为一个阿根廷人或挪威人。

拥有一张四岁肖像和红色贝雷帽。

拥有唯一的庙宇——

当阳光透进林中空地,

它们是无患子树、枫树,和榆树。

当冬天早晨漆黑。气温骤降。

桂花在冬月隐隐吐露香气。

庆幸成为健康沉默的农人,

田间地头,担心纹枯病、赤霉病和收成,

饮酒、游泳,渴望长生不死,

却又被无可避免的绞痛纠缠。

(唉,苦恼的深宵人人都有。)

要早早捕捉幸福的智慧,

在温暖的地方思考

在风雨交加的清晨惊叹爱的新颖无限。

爱人类。爱具体的人。

学习用希伯来语安慰他们,

用拉丁语交朋友。

在死亡的时辰——父亲独自走向太古,

不要不亲吻他汗湿的额头,

不要不紧紧将他拥抱。



「冬至」


冬至。薄雪。

墓前,几个穿黑棉衣的人低头站着,

等那一团火慢慢燃尽。

谁曾想,这阴间的火苗怎样把阳世温暖。



「亲密」


来,手指像这样捏住薄荷叶片,

别摘下它,

只轻轻揉,一下,两下,

放到鼻尖下闻一闻……

喜欢吗?

它是所有过往都含有的亲密。



「定音鼓」


夜班收工,

地铁口自动梯关停了。

她顺着扶梯往下走。

扶梯很长,下探很深,

远没到尽头。

但,一刻钟后,

她从到达站深邃通道缓缓上来,

回到地面。

不见繁星的夜空沉默。

是谁呢?为她一直敲响定音鼓。

那般不变、闷顿。

咚!咚!咚……

咚!咚!咚……



「肖像」


最近,她老幻想着,

下班后,回到一间没人等的房间,

度过一两个那样的夜晚——

看看HBO播放的原声电影,

随便什么片子,

光脚走来走去,

喝掉不止一罐瓦伦丁①,

无论有没有醉,

都尽可能多的躺在床上,

待在米灰色床褥中间。


成为和盥洗台、椅子、苹果,

一堆堆散乱衣物一样的,

暖光下拙朴的静物。


注:①为德国黑啤品牌。



「灵枝」


过了立夏。父亲术后的伤口,

像林子里樵夫路过一棵大树砍下的记号。

啊,何时(会)转回来?

什么法子能挪动生命的界石?

身为凡人,只见她——

在命运女神的迷宫里转来转去,转去转来,

找寻那束灵枝(魔草)。



「静谧」


显然,她不具备金色的智慧,

那种无上的还以事物澄明的能力。

那种“掷起一根草,就可以明白风向”①的能力,

无疑是一颗最美果实,隐沒在知识树浓浆的绿叶中。

怎么办呢?如果最初的想法,

一些亲人般争吵的胡言乱语,

一些教益(来自天真的美国电影),

想要在雨落下,雪落下,太阳升起时,

穿过那片无边静谧。


注① 摘自拜伦诗《唐璜》第十四章。伟大的培根说过:“掷起一根草,就可以明白风向。”



「休息」


今晚,想在一部电影的片尾曲中入睡。


静静地,祈祷——

要过得幸福——

从明天起——

当晨光照亮我的脸,

不再激烈,或灼热。

只像轻风吹拂整片圣栎树温柔的树冠。



「有一阵子,是冬天」


有一阵子,是冬天,

从浦西回浦东,

她选择坐轮渡,

然后转搭地铁。

六点,天已黑透了,

灯火接管阳光领地,

像一滴汗亲近另一滴(汗)。

她缩着脖子,

站在水埠头,

和下工的工人,

几个外国雇员,

等对岸的客轮过来。

 

 

「物哀·芦苇」


不是死了,

而是萎去的大片大片,立在水中。

不日,天气会变得很坏,

有雨雪,水也会结冰。她猜,

它们必是有好的哺育可以倚靠,

有她并不晓得的最好教养,

隔着那片静穆虚空。                             



「玫瑰」


和欧律狄刻不同,她走在前面。

如此,也就没有了领头人。

但她同样是沉默的,

只是不显得过分轻柔,迷茫,

但也出奇的安静。她不曾回头,

孤独地沿着地下铁白而冷的通道往前,

往前,也不曾停下看一眼——

通道两侧形色的店铺,

人类低下、琐碎、卑俗意欲的产物,

像无数头食量惊人的野兽,被饥饿逼迫着……

(人们要求过上幸福生活的嘴脸毁坏了世上的一切。)

但它们不能把她吸引到跟前,一路上,

她只是浸没在自己里面。

一种陌生的休息控制了她,伴着轻微嗡嗡声。

像一种小模样的死而复生,不会更激烈。

谁承受的爱比她更多?不——

谁弄醒了那幅漆黑的画,此刻渗出暗红的血?

 


「多余的


她不是不可缺少的。从来不是。

她是拥挤的六号线地铁靠近屏蔽门脚尖点地手腕护胸的那个——

是拿着网红餐馆排位号坐在等候区犹豫要不要磕点免费瓜子喝点勾兑果汁的那个——

是黄梅天站进队伍里被服务区卫生间的腥骚味彻底吞没长发凌乱脸色发青神情呆滞的那个——

是熬过了血吸虫、脑膜炎、水痘、SARS……新冠,解除了封控解决了一日三餐,在手机短视频里寻觅瘦身宝典的那个——

是大隐于市却不能成为《死无葬身之地》遭遇大刑不大声喊叫也死不招认的勇敢者那个——

是与你擦肩却不必为爱所伤承受狄多(迦太基女王)爱上埃涅阿斯遭抛弃后自戕悲剧的那个——

是你从心底里渴望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帆船驶过灯塔前她能转过身来微笑着看你的那个——



(组稿:潘以默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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