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育辉，男，反克诗人，自由写作人，现住福州。作品散见《草堂》《延河》《延河诗歌特刊》《诗选刊》《绿风》《中国诗人》《鸭绿江·华夏诗歌》《作家网》等国内多种选本。

林育辉《七十四夜》（诗集108首）

《七十四夜》（诗集）

第一夜/

◎ 群鸟齐唱

“该不是我的心，还在小声唱着”——夜的声音

来自脾，紧接着是心脏，而后是手。

音乐在瞬间感应了乌龙江畔的石头、树木和缓慢的水流。

“这不是孤鸟独鸣，而是群鸟齐唱”@——

两位天使时而金鸡独立，时而怀抱玉臂，

呢喃声鼾声蛙鸣声声声入脾。

释注：@这恰如庞德《比萨诗章》第七十五章描绘的合唱曲覆盖了整个世界。

2023.08.03 19：50

第二夜/

◎ 不知名的

夜在燃烧，乌龙江也在毕剥燃烧

一堆矮树林刺痛大肚子，小鱼儿到不了岸

海妖凄厉的歌声，回荡在流花溪上空

越过第二夜，你有一种死亡

不知名的，种在心田里

2023.08.03

第三夜/

◎ 镜湖

在你深锁的鳃里，我看到重重迷云@1

吞噬逃逸出口的海马，如果蝇溺死在水桶里@2，

把我从深海里连根拔起。

马背弓起一首纸船@3，一门

之隔，我从希律王辗转到彼拉多@4，

我刺破嗓子，从74度降到65度@4。

越过第三夜，

消亡之心自镜湖升起。

释注：@1保罗·策兰在精神病院写就的诗句，让人不禁想起但丁之无数圈之地狱之门。

@2果蝇在水中生存能力较差，所以很容易溺死在水杯或水桶。而在水中看到虫子尸体，很可能都是指果蝇。

@3 想起小时候在水里玩的纸船，多么向往自己能够坐在上面飘向大海。

@4 《路加福音》里耶稣被定罪并辗转两地进行审判，突兀植入强加给自己的审判或许实属无奈或许就是一种惩罚。

@4 这个低烧度数显得如此不正常，是否隐藏更深沉的密码。

2023.08.04

第四夜/

◎ 空白之书

囚形式圆桌围绕着一群素面人，没有等来“盛世开花的消息”@。生锈的地板压迫着不慎掉落的几片瓦楞。死寂覆盖一张空白之书；

一个巨大的网，如词语张开时间裂缝。一节饥饿列轨照亮一张蜡黄的脸，举在半空的面包写下：“死，无法逃串”。

释注：@ 想象着保罗·策兰的《光明放弃之后》所期待的喜悦心情。

@2 伊夫·搏纳富瓦在《反柏拉图》写下“死，必不可少”，而一群饥饿之人等待的又将是什么？

2023.08.05

◎ 诅咒

玛莎@脸一阴沉，一阵毒雨划破云朵，天空飘下一片片白色雪花。

如枯竭水井喷射一首坚果之歌。

如焦灼树干，在俯身一霎那燃起团团烈焰。

如致命的诅咒。

如月亮离开女人。

释注：如果玛莎是圣经里的“苦难的人”，这里到底要预示什么，还有什么比在大面积阴影下徒有一团燃烧的火焰更加令人痛哉。

2023.08.05

第五夜/

◎ 爱的斑点

你居然一袭素装先行出城。电话那头必查水果刀具、阿司匹林。树下的桃金娘@见证了航拍无人机——据说可以抵挡豹2坦克，运气好时可以击退两枚集束炸弹。

你一路狂奔，沿途与树影搏斗，在接近北顿涅茨克三要塞，你模糊了雇佣兵身份。

在闪电来临时刻——在白色玻璃窗上——在星链卫星被炸毁前，你写下戏剧性的

一行诗句——清除爱的斑点。

释注：@桃金娘作为一种植物，它的花语富有诡异与神秘。其实与希腊的爱情神话有关，因为它见证了淮德拉对爱情的挣扎过程。

2023.08.06

题解：看似非常普通的一首叙事诗，叙事原则也仅仅停留在看似俄乌战争的前沿阵地，却因为“桃金娘”的突兀介入而改变了诗写的思维形式包括泄露的外延。换句话说，从释注里看到的“桃金娘”变身为一个爱情见证者，见证的是这场战争的结尾一句“清除爱的斑点”活生生变异为爱情的坟墓。

第六夜/

◎ 白桦林

克里米亚大桥——巴赫穆特——扎波罗热——赫尔松东岸。最惨烈的绞肉机——尸横遍野——那些漂浮乌云上空的幽灵。看见了吗？我们宁愿高傲的死去。

焦黄的土地，你说，我们握不住一把沙子：前方尘土飞扬，我们看不清自己的脸。

“有一天战火烧到了家乡，

小伙子拿起枪奔赴边疆，

心上人你不要为我担心，

等我回来在那片白桦林，

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

——失去了那片白桦林，不如高傲的死去。

2023.08.07

第七夜/

◎ 逃离

鸟在逃离风在逃离比惊恐更嚣张的记忆在逃离。

芦苇草震惊岩石震惊比方形的手更加痉挛的震惊迅速蔓延。

木地板剧痛水曲柳扶手龟裂比表情更加狂喜的颤栗在一刹那停止。

是树枝是液体是欢乐的迷茫，都在昨夜的痉挛中消亡。

你用昨夜的肚脐打破所有诗歌的断壁残垣。

2023.08.08

题解：对伊夫·博纳富瓦的仿写实则出自一种致敬的行为，但也只有通过连续力量的锤击方能输出积压内心的苦痛与莫名其妙的联想，在我个人诗写命名“奇异、力量与音乐美”之中寻找形式的间隙与场景的突围。

第八夜/

◎ 鹬的魂灵

“杜苏芮”过去仅仅一秒一间隙，我醒来——七十四君，唤醒我沉睡的梦境，唤醒鸡笼之上抖颤着鹬的魂灵。

清辉枕着玉腿，夜枕着凉，月光枕着我的眼睑。七十四君，我又看见那只鹬“随时生，随时死”@

释注：伊夫·博纳富瓦在《戏剧》里通过“沉睡”串起“死亡”之意象，而我又是否可以借助鹬的魂灵进入醉生梦死之边缘。

2023.08.09

◎ 玛丽

什么样的谎言什么样的决绝催动着冷漠

我无法搬空“空中的手臂”

就像国王无法搬空一把改良的刀

一起掉落没有归途的窟窿里

催动着黑夜，你傲立山丘，众星拱月

只为了一瞬间，那一瞬间

我啃噬一潭污水，我俯卧淤泥之上

玛丽 玛丽 流浪之后能够抹杀狱卒的侮辱@？

释注；@法国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后，皇后玛难道不曾预料自己遭遇的悲惨命运吗？

题解：来自于长时间孤独、冷漠的冷暴力后一种无法排解的郁积如阵阵海浪袭来，之间所带来孤苦无助的悲催境况又何尝不是玛丽自取其辱的境况呢？

2023.08.09

第九夜/

◎ 荒漠的手臂

越过第九夜，

哪一个同谋在你的血管上打穿长钉，

哪一条坼裂之河淹没了整个村口。

在河的西岸，鸽子惊魂落魄，找不着

落脚之地，直到叼回橄榄叶子。

星海茫茫，握不住哪一块漂流的岩石，

暗度 暗度 忍顾归路@，

“荒漠的手臂 彼岸的树”。

释注：秦观在《鹤侨仙》写下如此诗句，是否他也曾经潜入伊人梦乡相逢“金凤玉露”？

2023.08.10

第十夜/

◎ 神奇念想

十八岁那年，诗人卓美辉就能写出神奇的

《海滩上的十九个梦想》。城里人来乡下郊游，我第一回见识

他老妹手上神奇的《少年维特的烦恼》与《茶花女》。

听说当年他的店铺横穿整条马尾街，那款老式

进口三洋录音机没日没夜地翻录着磁带录像带。

他的抽屉塞满初中女生神奇的情书。从他那里

第一次听到男欢女爱的神奇事情。在他山上的

套房里我经常失眠到天亮（我在想象一次为爱出逃的神奇念想@），

最神奇的莫过于他海员姐夫收藏的一张埃及艳女裸体画。

释注：最浪漫的故事莫过于十七年华跟风“维特”为爱出逃，念想自己曾经在福建光泽、武夷两年的民办教师工作，期间大量阅读西方浪漫派小说所带来的欢乐时光。

2023.08.11

第十一夜/

◎ 无人入眠

海浪在撤退海水在挣扎比海鸥更绝望的尖叫在引擎中盘旋。

声音被阉割狂喜被淹没迷惘被交媾海潮过后梦在溺水中无影无踪。

鸟儿苏醒你的眼神比动车疏散的村庄更高更远。

七十四君，秋雨销凝蓝宝石从星空的尾巴捎来片片梦花。

七十四君，黑夜的窥视者，钟声的守望人。

2023.08.13 夜

第十二夜/

◎ 救赎

——赠友人鲁亢

我看见玛挪亚儿子直挺挺躺着。在他不慎掉落一缕头发距离大梦书屋之碎裂地板仅一步之遥之陡峭处，我看见他的脚底没有一点气力。满屋的黄金，非利士人——大利拉的女人们急急越过密不透风的窗口，我看见另一个约翰被骨头知道，他的膝盖头化作无数杖击岩石之水撞破诗歌之墙。

2023.08.14

第十三夜/

◎ 梦想的牛鸣声

梦想的巨大牛鸣声磨蹭着欧罗巴的手背

伊卡洛斯！你长出丘比特翅膀，你残忍

掀翻普里阿魔斯儿子海上的帆船。

哪些女人赶赴战场——

海伦！ 美狄亚！ 朱庇特姐妹！代达罗斯@，

和你儿子一起逃出弥诺陶诺斯的生天吧！

天涯芳草撒满天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2023.08.15.

题解：文本一下子充斥如此之多的神话传说的人物意象包括穿插特洛伊战争诸神,无非臆想自己能够穿越时空同时展露个人英雄情结，但诗写还是如巧匠代达罗斯一样即使有雕塑（天赋）的本领终究还是逃脱不了被惩罚的命运。即便如此，诗歌结尾还是不愿回归现实，还是浸淫于“芳草”与“美人”之梦乡。

第十四夜/

◎ 天堂的日子里

一声轰隆，阿芙洛狄忒偷情的巨柱坍塌了。

阿瑞斯，帕里斯，俄狄浦斯，英雄有用武

之地，揪住海马斯火箭炮的尾巴吧！

巴赫穆特刑场

王牌第61个猎兵旅全军覆没，女尸堆积如山

被羞辱的太平天国女将军被开膛破肚。

天堂的日子里，雅典娜

你为何跋涉阴遭地府！

2023.08.16 凌晨

题解：承继第十三夜，该诗同样呼唤出希腊神话故事，各路人马粉墨登场。除了战神阿瑞斯与智慧女神雅典娜外，帕里斯与俄狄浦斯以及太平天国女将军都是妥妥的悲剧人物。饶有意味的是，希腊神话里的智慧女神为雅典娜与罗马神话智慧女神维纳斯（阿芙洛狄忒）实则是同一个人，这里我故意含混了，因为在奥维德的《变形记》里着实记载了爱神维纳斯与战神玛尔斯通奸而被发现的丑态，在天堂上一直被传为新闻。但是作为特洛伊战争站在希腊一方的雅典娜自然与造成特洛伊城黎民百姓的死难有脱不了干系。因之，我才在诗的结尾，采用反诘方式痛斥其“你为何跋涉阴曹地府”

◎ 谷仓

徳墨忒尔，是谁封锁了乌克兰谷仓的后门

三年自然灾害，有人啃树皮有人吃地瓜叶

甚至有人吃死人的肉皮。

大禹 司城子罕 杨震

“故人知君，君不如故人”@，你知我知，

米国的大炮 乌克兰遍地的黄金 如果运气

足够好，雇佣军可以明媒正娶乌克兰美女。

海瑞 海瑞

灼灼其华，桃之夭夭！

释注：@ 借南朝宋时荆州刺史杨震廉洁之形象来影射乌克兰污浊的政治舞台，从而针砭战争的阴暗面。

2023.08.16 晨

第十五夜/

◎ 两个场景

1

八月二十日的登台演出

外滩一号琴巢钢琴房弹奏着Lynncy

高抬左右指——

右手高音区35 25 15 左手高音区65，高唱

响亮的音符，如赳赳武夫如莺语花底滑

一小时的酣畅淋漓，我心则悦。

“意大利冰激淋，一份菠萝味

一份草莓味，如两段旋转的欢乐圆舞曲。”

2

越过爷爷四合院低矮的观井露台——

破旧楼梯间时时卷缩着弱小的身躯，

一小时前妈妈手中的恶魔竹条一道道

撕心裂肺的疼痛。一小时后

如小棕熊迅速逃离那条宽阔的河对岸，

同班同学那个恶霸终于停止了蜘蛛的追逐。

“妈妈，我还是你手心的蒲公英吗？

妈妈，为何我总是泪流不止。”

2023.08.17凌晨

第十六夜/

◎ 阅读说明书

1

静坐窗台（180度无死角全江景）

准备阅读第一首诗时，

听见有人高声朗读“关关雉鸠”。

嘈杂人群中，胡勇勇信步而来，直奔一楼草坪，

身后D小姐俨然一副“窈窕淑女”。——

我在幻想第一节第四行会是素未谋面的“君子好逑”，

但是他们压根儿只喜欢剖析事件的来龙去脉尤其

深挖当事人所有的背景资料。

2

在柏林街头，一位衣裳褴褛的乞丐

正在弹奏莫扎特悠扬的音乐。

围观者不乏来自Z国大陆文盲

但有钱的商人——香车宝马背后香艳美人。

其中一位来自纽约的13名富商之一

（被M国冻结N万亿资产）——

他紧抱膝盖，淹没在灰色的人群中。

3

就像打开头顶上方的天空，他（合伙人）

冷笑一声花瓣自在凋零

就像发薪之日你鼓满神风钱袋

东郭先生们

抹抹油嘴弹掉灰尘精算好薪资时

还不忘撂下一句行话“老板他真不懂行”。——

一觉醒来我把目光从平静江水转回雷帕霉素的阅读说明书上。

2023.08.18.晨

第十七夜/

◎ 纸皮箱内之适配器

七月二十八日，那个深夜——关于挪亚和

舟上同住的白鸽都知道“杜苏芮”必将造访。但是

深眠纸皮箱内的适配器并未苏醒，在看见

绿色橄榄枝之前，整个车间

因为一场西山云雨，积压了四十天前沉疴的

郁结——无法封堵那股沉淀的喷水。尽管

欢喜起源于永恒的玛丽，导致

我们无所适从。我们不知道哪里有

安全的居所，在无数个星辰上空

我们逃逸比水势更高得山岭。屋内一片狼藉

所有伤害无法愈合，你认识谁谁认识你

都必须去死，即便瞬间活着，有谁知道？

2023.08.19凌晨03：54

题解：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引起的灾难，我所在的公司仓库遭遇了巨大损失，包括生产车间配备的适配器与蜂窝板等。而诗写的出奇之处在于联想一场“西山云雨”，但是因为来自上帝的惩罚，我们都难逃一劫，甚至我们的生死命运。

第十八夜/

◎ 梦的谶语

 1.

 如奔跑的火焰，我梦见蝈蝈清晰的旧梦。我看见月亮背后的楼台在下坠，

一朵朵鲜艳的红玫瑰划破脚踝如柱的血口@。

比罂粟花更红艳，比紫罗兰更紫，我看见你石头的眼神，享受着沙漠仙人掌的

抒情，在缥渺的沙洲滴落壮美的诗句。

“一天真实的爱情胜过一辈子不真实的眷恋，你说，新鲜的瓜果

瞧不起田野间腐烂的藤条。”

 2．

 我不止一次穿越你的梦境，在雨天，在大熊星座经常出没的地方，我不止

一次窥视你丰满的乳汁。在那宽阔的地平线下，我抑制不住小熊颤抖的心。 

“不如蒺藜，它比爱情更能阻挡敌寇的追击；

你说，不如蒿莱，长夜慢慢哪里是尽头”

“天空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懦弱，懦弱得不敢窥视大地的伟岸，你说，

还不如高过人头的莲，如此的清如此的美。还不如莲……”

3．

 我在野阑风静时刻抚平云中的细浪。我看见一群群吟啸的老人，追逐秋风的预言，

如那沉重的推土机，眼眶燃起跳动的火焰，在通往绿草覆盖的水池旁。

“不如那窜动的浪花，你说，那是珍馐，那是闪动的露珠，它能够

一点一点打通你栓塞的脑部、腿部及灵魂的深处”

“不如裸体的脊背，它敢于正视太阳神火红的宝座，你说，它可以

折射出金刚石的力量，在硕大的田埂上，它能够奏出一部英雄的赞歌”

释注：@希腊神话传说女神阿芙洛狄忒为爱追逐心中王子阿多尼斯时，脚踝不慎被玫瑰花划破而血流如注。

2023.08.25 子夜

第十九夜/

◎ 伤口

血液如夏日平潭的海潮

白浪不断袭扰沙土盐的胸脯

酷似海底线缆穿透鲸鱼深沉背部的伤口

可以拯救？

瓦格纳士兵们

纷纷从穹苍的坍塌处射出蒙古人的箭矢

2023.08.26 子夜

第二十夜/

◎ 港口

我能回忆自己的童年

像被鬼魅追逐的恐惧

把两只小手紧紧按住

鸡笼的出口

一只小黑虫艰难攀爬到孤坟边缘

光耀的天空成了避风港

2023.08.27 凌晨02：30

◎ 爱的灰烬

我们能创造的无数不可描述的词

都在虚无与霎那间穿透灵与肉的间隙

等待着另一次更疯狂的寂灭

最后的词

比逃亡更令人窒息的空间在逃亡

比绝望更惊恐的表情在绝望中销声匿迹

没有一个词在之前发生

也没有另外的词在死亡之后露出表情

2023.08.27 凌晨03：06

◎ 影子

回望发梢倾泻白色的斑点

我的熏黑鬓丝紧紧抱住拿铁咖啡的熏香

听不到回声，人群中一隅。为何我的影子

在空无的街区被死人一遍一遍地追杀？

2023.08.27 夜11：43

第二十一夜/

◎ 紫藤

低头寻思如何在一伽马之内

射杀梦醒之外的千里行踪

在弯弓的凤阁龙楼讨论

一场刃的战斗

咫尺之内唯有词的音阶

能够填满玉树琼枝的宽度。

最强烈最长久的震荡

都在酝酿一瞬间

化作紫藤

2023.08.28 凌晨01.24

◎ 谎言

海浪36小时拖长我的马拉松

空气乞讨我的脑血管

2023.08.28 凌晨01.36

◎鸣叫声

从子夜的一片死寂到破晓的清脆鸣叫，亮晃晃的，

叩击我的门扉、眼眶和肝脾。从侧翻的梦境中，

从流花溪直挺挺颤动的莲叶上，我追溯着你

七十四君，你的腹部比呼伦贝尔草原上奔跑的

草群更加茂盛。在料峭的夏凉里弹奏生命的乐章，

在寒冷的睡意里我转换你的场景。

一群欢乐的马驹，我看见你伸出温润的手掌，

七十四君，我垂泪在乌龙江畔。

2023.08.28 晨 07.16

◎ 节日盛典

清晨被唤醒云朵如片片炊烟在天际飘散，

草从沿着一望无际的线条延伸到我的视线里，

湛蓝的意向从笔直的树干布景中获得符号

照亮你的眼睑。七十四君

这是节日的盛典，风萧片片云水间，

旋转的木马镶嵌着你们的微笑为了爱。

我的暗黑之夜无法逾越的死亡素描。

2023.08.28 晨07.41

◎ 蜜桃吐司

一条散发油青味的石板凳上，

一位男子牵拉着浅绿色的鸭舌帽，

他是站在两重山外吗？

一扇窗台漂出阵阵烤肉清香，

一帘风月等候一只寒雁高飞，

他还在相思枫叶丹吗？

他旋转着菊花的脚步，他在一团

菊花残枯草旁燃起夏夜的烈焰？

熊。

硕大身躯在直立的玻璃窗前轰然倒地。

几小时后，

他怀想起强大的亚历山大•徳芙罗娜，

怀想起斯瓦托沃那片巨大的白桦林。

2023.08.28.晚 07.50

第二十二夜/

◎ 恐惧

在我扣开门扉得知混迹其中凄美的莺影时，

在我窥见老父抖颤着夜壶不慎迈进靠近星星的里屋时，

在我挺过千倾海浪绝望俯冲月光之下销魂的唇香时，

你知道恐惧吗？

手握钢刀，横眉裂眦，

你知道吃火石刑的恐惧吗？

离恨春草，声断榕门，

偎人颤，恣意怜@。

你还知道恐惧吗？

释注：李煜《菩萨恋·花明月暗笼轻雾》中诗句，因脱离苦恋而滋生恐惧感。

2023.08.30 凌晨04.11

第二十三夜/

◎ 童年壁挂照片

1

寒冷像洞穴里两片落叶冷落下来。

用意念拉直秋裤卷边裤脚，一片空白射出

一道冰冷的眼光。小小的我——

一对乌黑眼球在怯弱之间诠释了大人的思想。

“我要像阿甘叔那样勇敢甩掉沉重的支架，

在宽阔的操场上留下自己酷炫的身影”

“每一天想象成邻家小公主都能狂吃

生日蛋糕，除夕之夜可以领赏更多的硬币”

爷爷四合院大礼堂，

信徒们在肃穆地聆听布道。

2

仁慈如父亲，生命的记忆，

远离欺瞒与邪恶。

如和煦夏日，在田埂上。

从一头母牛的背部获得生活的

全部真理。

单纯如父亲，青蛙对着星星吐出真言。

第三沟水塘里，从骨骼剥落出

油脂与憨甜;打嗝的午餐，如游轮甲板

躺进生产队员们异乡的梦田。隔壁邻居小伙

坚毅、果敢，从甘蔗林偷情那一刻起，

与天空白云一起复刻出时光的齿痕。

西大街教堂里，曾经一个监狱犯牧师，

他在布道善恶轮回与见证奇迹。

3

母亲卧室醒目的壁挂相片——

我的面孔、发型与下蹲的姿势。

如密林寻宝，如蓝色海洋，

还原出童贞与意念，仿佛人世间

定格在纯真世界里。

仿佛词，一个目光。

我回到柏拉图的女儿国。

2023.09.01 凌晨02.36

第二十四夜/

◎ 石榴树

父亲殡葬前一日，我迷失在一颗石榴树下。

我从未仰视过祂——团团白云紧簇周围。

夜幕下，从东到西被缓缓挪动。那一刻

我如埃涅阿斯坠落茫茫公海，边声四起

我与父亲并肩站在帆船之上，我们横穿一

片幽暗森林，园中铜像和着颓墙轰然倒塌。

我回到石榴树跟前，伸出紫黑的手掌，

我的幻象如黑豹般可以轻松翻越祂的世界。

2023.09.04凌晨01：47

◎ 秋雨之一

这是好景虚设。

杨柳阔别清秋，西子湖畔，

寒蝉泪流满面。

一只大雁从穹顶狠狠摔下。

我唇上沉重的锚沉沦在第二十四夜。

2023.09.04凌晨 02：44

◎ 秋雨之二

沿着树干我奋力抬起低垂的眼睑。

我看见一群蝴蝶纷纷抖动翅膀，

如云间的精灵。楼台处，残壁前，

水路行尽，如雨中的双燕。

在校外操场跑道的暗室深处，

我们相视而笑，我手捧早读的课本。

你如小蘋再见，你的衬衣

闪动着雨夜的泪花。

你的指尖顺着雨滴，入侵我的心房。

燕子在夜幕悄然消逝，我虚度

一生的青春年华。

2023.09.04 凌晨04：10

◎ 秋雨之三

要有什么仪式，在开始之前，

一边是彩云，另一边是插满翅膀的星星。

要锣鼓喧天吗？

玉露需要披上皇帝的新装吗？

你说迈过那道门槛我们便是

有福之人，你说要走多少里

路我们不再朝秦暮楚。

你瞧——稽首，颂乐。

你听—— “风乎舞雩，咏而归”

我穿过柳巷来到一颗大槐树下

侧耳倾听——田垄间的麦穗背靠着我，

而我靠着满楼的山风。

2023.09.04.凌晨 05点

◎ 秋雨之四

主卧室偌大的玻璃窗前飞来一只蓝翅希鹛

它和我一样在关切

对面的三角梅会不会折断

2023.09.04 晌午

第二十五夜/

◎ 肃杀秋雨

得有多大的勇气公然在大海之上

架起风帆，只为博得美人会心一笑？

尤其当你急吼吼川流而过长江三峡时，

你可以忽视海神尼普顿与朱诺怒吼的声音吗？

你——一位谢顶的老政客，你敢在离任之前笃定

二十年的围墙之争只为求证那致命的脚踝一击吗？

恰如为了一篮子口号就要贸然开启一场“特别军事行动”？

第557天，在那坚固防线的诡异状态下，

“只要带着一颗子弹，就不会投降吗”？

只要“大海依偎着宁静的天堂，你就能赤身躺卧在沙滩上”吗？@

释注@：出自约翰•徳莱顿评《埃涅阿斯纪》第39页。我也想知道到底在天堂是否能够安宁。

2023.09.05 晨06：56

第二十六夜/

◎ 蓝色的雨

1

我从天幕推开巨石

空中传来海岛的音乐@1

望断闽江北岸，江水渐渐枯竭

2

河畔笼着月光

星辰抚慰着流星的伤口

浮云幽深深几许

不耐衣带量肥瘦

3

昨夜先知鸟又伫立在我的窗前

亚里士多德告诫过我梦会杀人

梦里豆蔻匆匆

石头几时长出火焰的语言

4

蠕虫的天空注满蓝色的雨

不屑回首瞳孔里的斯芬克斯@2

骤雨只会填满空洞的书籍与妇人的野心@3

除了窥视镜中的虚无剩余的还是虚无

5

弦歌之声一何悲

余哀慷慨又三叹

不要谈论蓝的深奥

风暴的手怪诞的笑

6

弹奏蓝色吉他的男子

在蓝色的身体里疯长出绝望、恐惧与迷狂

他在声嘶力竭的厌倦里唱出厌倦的一无所有

7

带上孤单的埃涅阿斯，君行十年不独孤

逃亡的陈词滥调距离审判多远就有多远

谎言编织着谎言

蓝交织着蓝

8

恐惧拽回童年的恐惧

思念嵌入骨头的思念

我的身体像两片没有重量的柳叶

我唯一的气力来自一个单薄的词

9

什么样的乞怜什么什么样的缄默无语什么样的冷酷到底

是血液是吞噬的针尖是灵的吸附

盈盈一水之间

苏格拉底悲叹自己一生的过错仅仅遇上

坏女人

10

他在蓝色的绝望的海洋里弹奏俄狄浦斯的

绝望的琴弦

11

他的爱

在上升时刻被摧毁

12

如果狂喜是天真的浪漫

欲望变成虚拟的表情

13

当坠落天使披上他达那非的翅膀后

阿芙洛狄忒还能哀叹地狱男人都是

凡夫俗子吗

14

那位思想者需要磨练多少的踌躇不前

需要心上人的搭救吗（这委托的任务）

而游历天国的时间即将到来

15

那位大街上的女人一夜之间上升为天堂的女神

我敢于这样冒险吗

16

站在炙热的云朵上

吞噬自己燃烧的心

要把爱“安放在一个万无一失的地方”

17

斜靠在柱子上，目眩神离

永恒的你再次引领我飞升

18

我可以

直视你的眼睛吗

19

在山顶，可以忘却所有的烦恼吗

20

爱

可以交欢梦魂的泉水

可以缠绕墓碑上发霉的枯草

21

爱是被废弃的最苍白的种子

22

唯有菊花能够看到你的容颜

23

我在黔驴技穷最后时刻依然追随菊花

24

我的词无能为力

我的语言无能为力

我的记忆力无能为力

释注@1:典自希腊神话海妖的歌声，这里蜕变江水的为聆听者，因心生恐惧，导致江水枯竭。

@2希腊神话关于斯芬克斯因谜语被人类猜中而产生不自信，不自信到连一条虫子都自见形秽。

@3典自齐奥朗《眼泪与圣徒》里的断句，即便骤雨也只能无聊度过空洞的一生。

2023.09.07 子夜12：14修改于2024·01.31 11:22

第二十七夜/

◎ 洪水之后

1

排水沟里蜂蛹而出的幽灵们

打着防洪防爆的旗号

它们强暴蜂窝板玷污瓷白的地砖

直至龇裂你的眼眶刷白你的视觉

2

沿着二号地铁路面喷涌而出空中呕吐物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被酒徒打晕的宝马香车

镜头切换成五分钟前的幻觉荡漾

活色生香背后是印第安人的恶毒诅咒

3

她在放空的记忆里

活过第七十四回

4

一墙之隔，对面三角梅因视觉之差划出

一道血色的弧

一扇墙在坍塌之后

读出死亡之前绚烂的人头意象

5

天亮以后，你体内早已浸透十万伏电压

窗外一阵阵尖利的锣鼓声划破苍穹

你裹腹的全是恶时辰里一堆饥饿的灵魂

沉醉于炼狱之门那场风花雪月跳动的旋律

6

梦醒时分全是火星废弃的垃圾

我注视你单调的面容。我躺进你陌生的瞳孔。我要用童年的梦幻唤醒你僵硬的躯体

我想窥视你心田里最冷的血

7

我用坚硬的琥珀雕刻出你的乳名——

七十四君

迷离而孤冷，我献出我的枝条我出卖我的初恋

我的目光我的道路我消失之前最后的词

8

百年一遇的风雪面前你的肉体已被照亮

我看见你伪装的谎言已经腐烂不堪

你的信仰不再产生任何意义。你的假象

撞击出巨大的轰鸣声。

9

你屈服于所有游戏规则。更多时候

你在返照童年被毁灭的时光。你的微笑

是如此的腼腆与惊慌。你的蜘蛛触角

早已伤痕累累

10

每一场虚幻之爱都标记着

死亡的报复

11

洪水之后

太阳是否照常升起

2023.09.08夜

第二十八夜/

◎ 腐烂意象

思想在崩溃。在幽暗而梦幻的游历中察觉到中心开始倾斜、倒退，回到生活的源头。

我从未像风一样能够在凄厉的哭声中辨认出抱怨、愤怒甚至仇恨，从未合乎逻辑地感受人性中真诚的脆弱、无助与绝望。在表象中忽略了诱惑、玩虐乃至轻描淡写的心态——停顿或出发，继续或放弃，凝固或难以自拔已经不能左右游戏砝码。徒留累赘、牵强与凌乱思绪的组合，没有辩护力的感伤与挣扎。

苍白无力。偏执狂只要一瞬间即可封锁记忆的序列数码——存在与不存在只是情绪的助推器，就像洪水之后，太阳的光斑依然无法清除变异的超级霉菌，就像病入膏肓的饕餮耄耋无法掀翻一张破旧的床板。

在午间空调的一阵沙哑的微醺之中醒来，夹杂着三五只饥饿苍蝇之无趣的围堵，我渐渐从狂躁的空气中平静下来——沉浸、明晰，没有负荷，恰似飘浮在窗台的一束阳光之上。不再遭遇臆测、斜视或呕吼，就像此刻我需要每日一餐的牛排，无需猜忌，无需这个时刻无端的跟踪与棒杀。

就像真实打字健上的字母表——一个仁慈的符号，不用担心突如其来的梦魇。就像暴嗮的U型护角——它只剩余残渣，与虚构的表情；它无需惊恐另一场暴风雨的袭击，它已经腐烂不堪。

星虹电子办公室 2023.09.09 午01：04

第二十九夜/

◎ 挚爱情人

1

在黑暗死神开始逡巡凡间时刻，我清醒过来。我毫无犹豫地投入我的工作，即便我感受到一双威胁的眼神，我依然整装列队握紧拳头，我手中的笔化成黑暗之中一道剑芒，剑锋所指之处熠熠发光。

2

在我回到存在之前的一分钟里，我目睹从河畔缓缓走出一丽人，轻盈飘落处覆盖月亮的背影，仙诀飘飘又如冬日一月白雪。我的脑海四周布满颤动的小花，如雨后荡洗过的彩虹，又如张弛有序的鳃——那些跳着铃铛舞嘴里衔着一堆鲜亮的词。

3

我所有的困乏来自白日的劳作，肉体的惩罚变成力量的源泉，日间肌肤的伤痛在夜里瞬间幻化成亲密无间的情人知己——我的忧郁。面对我的忧郁，阳光下无数尔虞我诈与最亲近的伤害荡然无存，它依偎着我，如忠诚的护卫如最亲密的爱人。

4

在安静的深夜，你会因为看到一个孤单的身影而怦然心动——默默注视着你，他的背后有一簇簇闪亮的星辰，暗夜里堆满骨头间镶嵌着无数紫色的光环。在最幽静的那一刻，你想哭出被压抑的肌肉疼痛感，哭出被阿斯魔太封印许久的火焰，然而这是天大的误会，因为哭的本质就是开怀的大笑。

5

从最古老的崖壁下来，所到之处满目疮痍，冥冥之中从被黄昏诸神染指的血海空间，到死亡瞬间集结的意象，如一张巨大的网吞噬着一切，唯独悲哀幸存下来，它成了我的城堡，最诚挚最亲近最信赖的城堡。

6

咫尺之内，我看见欲望的影子——它虽然罪孽深重却形影相随，她带给我的新鲜感在于它从不贪恋别家的屋子，从不窥视别人的新娘，那么安分守己，它钟爱的粉红色，即便被加盖了罪孽的罪名，它依然那么从容，即便被当作笑料，但它已经毫无畏惧。

7

在深邃的洞穴里洞见最后一抹阳光，我的情欲再次被点燃。无需嘲讽，虽忧伤憔悴，却可俘获山风的回声，这就足够了。最销魂最沁人心碑的时刻总是伴随着死亡之前的回光返照，如被吞噬的虚空，如虚空国度里空无的念想。

8

欢爱如此短暂，目光如此浑浊，喜悦如此扑朔迷离，相爱之后徒有无尽的伤悲。

9

没有一个时刻会如此无拘无束，没有一首诗会如此透彻。在万籁俱寂时刻，没有人能够说出一个准确的词，没有人可以选择无视我的存在。没有一首纯净的诗可以与我对白。

10

夜里。我的情人掏出一面晦暗的镜子。

2023.09.10 上午10：00

第三十夜/

◎ 黑暗同谋

怎样的贫瘠怎样的殚精竭虑在我黑夜的瓦楞上抛下同谋的锚。宁静的窒息空洞洞的情欲在通往一首诗的血管中爆裂，诗页尸横遍地。

你这样无声无息入侵我的殿堂无视我的尊严。你的讥诮你的恶毒你的为虎作伥你用雷电烧死我的胴体，我的灵魂站在山上听到烈风中的声音，我屏住呼吸我将诗集翻到第七十四页。

我像蜘蛛一样紧紧扣住下坠的地板，我在寻觅虚空的缝隙，我小心翼翼地抵近诗的彼岸。

2023.09.11.凌晨01：15

◎ 复活

天亮以前没能看见草的生长正如没能让人的眼睛看饱。一块瓦楞从天空砸下来，闪电过后看见一个洁白如雪之人。

艰难爬出布满荆棘的囚笼，像个重犯趟过臭名昭著女子监狱最暗黑的隧道，我在死者举起的意念中打碎最后一束光。

在小小的胜利中我喝下苦涩的饮品，在拧开最苍白的诗页边缘我看见悬挂屋顶的微笑。

我从溢满口水的眼睑中复活过来。

2023.09.11.晨07：06

第三十一夜/

◎ 宛在梦中央

从床榻深凹处弹跳起来

我的躯体顺着灵魂间隙滑落下来

我听到朗费罗高唱《赞美歌声》

2

两本诗集两个版本犹如两个亲密爱人

电话一头清脆呢喃，脸孔丝丝倦意

3

杜若杜若

君心渴望

在福州

闺房闻香识

盈盈窗纱间

玉臂秋意浓

两个仙姿和唱呼噜宛在梦中央

4

我的Lynncy，我要在皎洁的月夜与你一道

找寻夏日丢失的贝壳。轻风是手帕。风筝馨香怀袖。秋蝉鸣笛。玄鸟谛听。秋雨涟涟。

5

一分钟的记忆

梦里思君美兮洵兮

一分钟的小花颤动

我已经迟暮了七十四夜

6

你赤条条驰骋天堂的鸾车

你这样义无反顾丢弃落英

何尝感念我顑颔的身影

何尝知晓我深夜

掩涕兮而长太息

7

从虫鸣到虫鸣

从天籁到天籁

我独穷困乎床头散落诗的花瓣

我夜夜流亡至诗的国度

一个遥远的死亡

8

杜若杜若

我执辔逃离我的离尤

我的初服我的信仰我的茕茕孑立。

2023.09.13 凌晨06：00

第三十二夜

◎ 冷酷爱情

X—37

从太阳的心脏出发

冻死在广寒宫

不

尽管你灵魂弯曲青春不再

尽管你“假意或真心”@

释注：叶芝《当你老了》里缱绻、绵长的爱情鲜少有人超越，或至少真诚的爱意让无数歌唱爱情者汗颜。

2023.09.15 子夜01：12 改于2024.02.21 06：30

◎ 神圣爱情

我在午夜漆黑的瞌睡里

梦想着白日不洁的阳光

唯有你孵化的一颗心，比苏威火山还要炙热

唯有你发芽的词，比你被窝里长出的翅膀更像翅膀

2023.09.15凌晨03：10 改于2024.02.21 06：47

◎ 伟大爱情

没有现在

没有过去

没有未来

永不

如风，如小小琴声，如清晨雏鸟温暖的呢喃

如一首歌，如没有歌词的清唱，如离我而去站在太阳下的女人

题解：不记得哪位诗人说拉金的诗适合早晨阅读，我想表达的是你的心情决定于你所做的事情。好比该组短诗，初成于去年九月份，并且都只完成上半部分，也确实因为感化于皮扎尼克每次短暂却真诚的爱恋。老实说，三首上半部分的诗行立不起来，我也只能视而不见，直到今天早晨（聆听窗外雏鸟声音）又心生灵动感觉。这不，第一首《冷酷爱情》之“X—37”与“广寒宫”够酷吧，来了个360度急转弯“灵魂弯曲”而后调侃式“真心货假意”，这与第二首写法同样构成鲜明对比，意即“炙热”“孵化”之心对抗“漆黑”“不洁”阳光下之“虚伪”，意即一个“发芽”之词都能长出爱情之“翅膀”。这不，最后一首不是更绝吗？还有什么能够对抗高歌颂德的“伟大爱情”——理所当然是“永不”。——君不见，小小的”风”“，小小的“琴声”，小小的“清唱”还有现在太阳光斑下小小的“女人”——难道平凡不正是见证伟大之处吗？

早晨这么一想也这么改，我在想，诗成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时辰感受写诗的益处呢？我还在想，说不定写完这组短诗，我的8万件霓虹灯订单谈判今儿有戏了，可拭目以待吗？

2023.09.15凌晨03：19 改于2024.02.21 06：55

第三十三夜/

◎ 之美狄亚

解开那酒囊上伸着的腿@1，

你能看见风——穿过那个颓废男人的身体吗？

在他捶胸顿足呼天号地刹那间，

在老国王“一次次死亡的回声里”。

你能听见小熊星座传来一对天使的呼喊吗？

释注：@1古希腊人用整个羊腿盛酒，羊皮的颈部与四只腿用绳子系住，放酒时可将任何一只腿解开。引用原话时不要解开酒囊上伸着的腿，神示不要接近女人，这里恰恰相反是为了别的女人。

2023.10.02.20；29晚 修改于2024.02.21. 夜 22：22

◎ 之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从深渊处孵化出预言

从母牛闪亮的肚皮里

你让真理坐在我的膝上

2023.10.02. 21.12晚

◎ 之俄狄浦斯王

福喀斯，在通往得尔福和道利亚那个三岔路口@1

冷风整夜吹起，直到

你脚踵被洞穿那一刻起

直到莫扎特《安魂曲》停止流淌

直到死人不会被救活为止

可是，你来，酒神节日可以参加典礼

可以搬来你的饭桌@2来倾听你的故事

“许多人曾在梦中娶过母亲”@3，说吧

你要看见什么，你想住在哪里？说吧

我还能认清自己吗？

释注：@1索福克勒斯悲剧之《俄狄浦斯王》之俄狄浦斯所在三岔路口杀死预言中他的父亲。

@2古希腊人的饭桌在吃饭时才拿进屋里支上。

@3 希庇亚斯是雅典的僭主，他在马拉松之役前夕梦见把雅典当做母亲，认为这是他借波斯兵力复辟的吉兆。这里一语双关变成俄狄浦斯杀父娶母的最好明证。

题解：俄狄浦斯的传说故事可谓烂于心头，从最早期写下《俄狄浦斯最后的请求》到《今夜，不会有更好的明天》里最后一节描绘“今夜，你像颤巍巍的老人/跪倒在婚床上/老眼昏花：你无法辨识一个真实的处子”，我从来就无法绕过这个悲剧与“恋母”情结。表面上看该诗在重返过去时光与俄狄浦斯进行心灵对白，诗写的出奇之处也只能归结于结尾的画龙点睛之笔，我想说，这个外延足够你升华。

2023.10.02. 08：51 晚 修改于2024.02.22 06：14晨

第三十四夜/

◎ 之安提戈涅

是什么创伤使他们看不见阳光@1，

还是预言中的尸首赔偿尸首@2？

而你，将背上月亮从春秋出发。

而你，在树洞心脏挂上灯笼。

在闽越国上下杭@3最后一座古桥，

看见节日里正在安眠的星星眼睛。

释注：@1 萨尔密得索斯城的王菲纽斯囚禁妻子后另娶忒拜国王卡德摩斯的姐妹厄多忒亚，致使后妻刺瞎前妻两个孩子的眼睛，使得孩子们眼睛的创伤发出诅咒。这里含混意指她的哥哥死于非命。

@2 先知忒瑞西阿斯认为愚蠢的克瑞翁不信预言，而且将为自己愚蠢的决定（因安提戈涅违背禁令埋葬哥哥波吕涅刻斯尸首而获罪而后自杀）最终也将赔上他儿子海蒙的性命。

@3 位于福州市台江区的上下杭，被誉为第二个“三坊七巷”，碰巧今日赶上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闹花灯。

2023.10.03.12：48 修改于2024.02.24 23：00

◎ 之希波吕托斯

公园2046年，火星东半球，

带上你的智能公牛和阿耳忒弥斯之剑，

不准回头多看你后母一眼，

爱——

就在你的记忆里。

2023.10.03. 20：19

◎ 之埃斯库罗斯

欧佛里翁之子@1，长发飘飘的波斯人都知道你的“定数”@2。

你那乌龟头盖骨，没有一处不暴露刚愎的胆量@3。

正如没有沙漠不再荒凉，

没有泪水之后不再空虚。

你瞧，阿里斯托芬的“骑士”@4变身AI死士，

战壕里没有倾刻间不灰飞烟灭。正如匕首导弹

无人机呼啸而来，没有乌克兰娇嫩女兵的尸首

不堆积如山。

正如浅薄诗人一首没有烘焙之诗@5，

没有构架脊梁如何撑起诗的重量？

释注: @1即指埃斯库罗斯。

@2 埃斯库罗斯对于“定数”的观念是从荷马史诗里得来的，意即什么种子就结什么果实，“定数”就要惩罚犯罪之人。

@3 意即埃斯库罗斯的作品充满刚愎的胆量与广漠的单纯。

@4 意指喜剧家阿里斯托芬的一部喜剧《骑士》

@5 罗念生翻译的埃斯库罗斯悲剧六种论“风格与文字”时提及，这里适好借鸡生蛋。

2023.10.03 20：31 修改于2024.02.25 13:04

第三十五夜/

◎ 从前

海椰子在海潮边什么也没听见

除了一段凄迷的故事

除了白鹭在云朵醒来的眼睛里

掀开欲望的吟咏

除了田园如行进中的交响曲

鲸背上翱翔着孤独的翱翔者

2023.10.05.07：40 修改于2024.02.26 19：27

◎ 合欢花

她无心吮吸指环

她无心从身体里赶走风暴

夜夜栖居在梦田中央

天亮之前如新婚小别

她无心地离去

2023.10.05.08：15晨 修改于2024.02.26.19：40

◎ 清晨的诗

听我说，不要轻易说出最后的词

不要谈论凯撒与嘤嘤唉唉的故事

听我说，能不能把温存的词

在秋野的一处田埂上

与蛙声一起入眠

2023.10.05. 08：27晨 修改于2024.02.26 19：42

第三十六夜/

◎ 海浪

我脚底的海沙为何离我远去，那么决绝？

浪涛还在咫尺之外，“我的眼睛还没远离你的性上”@。

不是说好了吗？我们紧随海的步履，

海面环绕臂膀海底连着脚踝，可为何

我脚底的海沙离我远去，还那么决绝？

释注:@ 回想起策兰《花冠》之“我的眼睛落在爱人的性上”，凄楚之情油然而生。

2023.10.06. 00：36 午夜 修改于2024.02.26 21:24

◎ 午夜的梦

我在梦里重逢我们之前的梦

门框洒落幽暗花瓣

门缝闪烁着冬日的雾霾

我的脚跟一阵寒冷

你说只要听见小河还在轻轻流淌

你说只要坚守午夜梦境不再消失

2023.10.06 01：00 子夜 修改于2024.02.26 20：40

◎ 嘴唇

嘴唇触摸不到你腿部的舞蹈

在航站楼，在迈进车厢之前

在玫瑰与尘土之间

嘴唇还在谈论贝壳，谈论着海螺

直到缄默被镂刻在弯曲的影子里

2023.10.06 01：27 子夜 修改于2024.02.26 20：43

第三十七夜/

◎ 顶风而行

在“小犬”@着陆之前，我“顶风而行”。

夜鹭还在急走玛格丽特要在日出之前绽放花蕾。

我燥热，我抓狂，

我的手安放在第三十七夜的胸脯上。

来，我和你，在暴风雨中颤动。我奇迹般

在顿涅斯克、扎波罗热的诗页上撕开74架无人机的机翼。

释注：@ 指2023年9月生成于我国沿海的一次新台风。

2023.10.06. 07：22 晨 修改于2024.02.27 20：05

◎  邓邓老师来家访

晨星从烟囱升起。秋蝉在阳光中裸露

金黄的脊背，一片蛙声应和着

汽车的鸣笛声。葡萄藤在乌龙江边弹奏蓝色的

吉他。没有人忆起去年秋天你手中灰色的贝雷帽。

百米开外红墙的三角梅枝丫上，

一只画眉鸟唱起一首悠扬的晨歌。

2023.10.06.07：54 晨 修改于2024.02.27 20：00

第三十八夜/

◎ 爱情

才一寸的距离却如此艰难逾越。灵魂想起2012年夏天动车站前你提着拉杆箱右脚尖向内画出一道性感的弧时你说：彼时的人群在彼岸，不是此时心在天堂人在地狱。

2023.10.07 01：01子夜

◎ 浪花，诗篇

层层海浪簇拥着昨夜一次神秘主义死神的考验后改变了最初的信仰。从愚蠢变成疯狂从怀疑变成绝望从浪漫激情衰落成一潭死水。黝黑的梦，被遗弃的温情。不眠之夜无数次莺莺燕语之后无声无息，心的海洋不断簇拥无限上升的断裂冰层。必须对上帝朝秦暮楚，所有抛掷的词瘫痪一地所有陈词滥调过了今夜永不翻身。

2023.10.07 02：12子夜

第三十九夜/

◎ 莫名其妙

从猎户星座分裂出迷幻的白色斑点坠落在昏晓第一缕阳光手心里海藻两段缓缓流出低沉的音乐传递片刻欢愉之后你的身体弓缩成74度低垂在窗外满地洒落的亚克力泡沫处恰巧两只灰色麻雀从容潜入白色汽车旁的一片领地而我掉入毫无征兆莫名其妙的空虚里。

2023.10.07 12：09 修改于2024.02.27 20：34

第四十夜/

◎ 另一个消失的夜晚

拂晓三点一刻，在上帝还没有找到绝望的理由之前开启时间的密码。子夜的寂静就像宇宙的黑洞在无声地狂吃黑暗的影子，如沙漏般迅疾消失风的叹息如低音炮音乐里沙哑的伴奏声。

夜——寂静地如此恐怖，它在复刻一切消亡形式的惊恐之美；而夜落进夜的另一个消失的夜晚——凭借着恐惧与绝望回到最真实存在最初夜的死亡里。

啊，夜的无尽之美，就像短暂的星辰刹那间投射的流光溢彩；啊，夜的粉红面容如荡妇腹部沉醉的旋律；啊，夜的痴迷如蛇的舞蹈如推进子宫癫狂的节奏死亡之前最后的欢乐。

2023.10.09 04：11拂晓 修改于2024.02.27 20：45

第四十一夜/

◎ 风被风挡在门外

风被风挡在门外

夜色挡住皎洁的月光

尤皮特、哈迪斯、波塞冬、潘神

凭借魔力躺在大地母亲的肚皮上

爱情这坟墓！

风被风挡在门外

夜的骨骼融化在海神之子的银柱上

王子喟叹“再听不到你呼唤

再不知你已被人掳走”

爱情这坟墓！

风被风挡在门外

即便求助第欧根尼，你依然

被认定是最懦弱的裸者

门扉之赐，门框之赐，门槛之赐

爱情这坟墓！

2023.10.10 12：40 子夜 修改于2024.02.27 21：56

第四十二夜/

◎ 在没有星星的夜里

你已裹入陌陌的包装壳里

你已避开奥陌陌的监视

你那样小心翼翼

就像殡仪场的裹尸布，连小熊星座整张脸

都绿了。你如此密不透风

在没有星星在夜里，你要穿上“清洁且熏了香的衣服”@

你急冲冲穿越女王的生天，你要赤身裸体，就像

特拉维夫要迎接火箭弹一样；你要

一路前行，你要用裹尸布蒙上眼睛，你从

耳膜取走蜂蜡。你要倾听魅惑的歌声

你把羊群赶上船

你用吃火的火球刺进巨人的独眼

在没有星星在夜里。你要一个人独享

永生的诱惑

释注:@ 荷马史诗里奥德修斯在回乡途中邂逅美丽女王卡普吕索，他先接受而后退却了女王“清洁且熏了香的衣服”，最终得以回到他自己的王国。

2023.10.11. 06：35晨 修改于2024.02.28 06：47

第四十三夜/

◎ 诺娃，诺娃

“活着，就能看见太阳的明光”——诺娃

我看见两位光明使者进进出出你的城墙。

这是特拉维夫城，不是索多玛城。

你的卓面上摆放着葡萄、无酵饼，

围墙周围站立一排排橄榄枝。诺娃

今夜你的床头必有闪电。在比死亡

多一次凶险时刻，你在黑暗之中，

必然唤醒赫尔墨斯的魔杖，不必流泪，

不必难过。今夜我们会点燃蜡烛，诺娃

星星会点灯，我们会唱响生日快乐歌。

2023.10.11. 00：53 子夜

第四十四夜/

◎ 以色列，“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1

宇宙的火焰，太阳的琥珀，月亮头顶的流星，都源于一场夜的角力@1。

2

水沟里的枝子，草场上的羊群，沉睡的鐏鱼，横亘在耶路撒冷与伯利恒之路上。

3

你的声名遍地传播，你的财富触手可及，你要出埃及。

4

“我乃我是者”的使者，你要赶赴奶蜜之地，你可神喻灾祸你将杖击泉水你且聆听十戒。

5

“英雄何竟仆倒，战具何竟灭没”——你手握橄榄，你是耶路撒冷的王。

6

可是昨天，数以万计的火箭炮响彻云霄，是预言中的“索多玛屠城”的一出戏剧吗？所有仇恨与死亡难道不是源于历史的仇恨、贪婪与不公正？

7

“我打开了地平线的大门，飞到了天空，我穿越了大地，看到了先前到达冥界的死者”——隼的形体贝弩的形体@2水的形体火的形体魂灵的形体。

8

孤独面对孤独沉默对抗沉默愤怒撞击愤怒仇恨覆盖仇恨哀伤抵达哀伤——你行进在无限时间的归途之中。

9

蓝色的天空唱出蓝色的词蓝色的海平面鱼跃出蓝色的鲸鲨——向日葵、秋海棠、桂花一起唱响直到西拉唱出最初的一首歌唱出最圣洁的安魂之曲。

10

以色列，“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释注：@1传说亚伯拉罕孙子雅阁在睡梦中与神摔跤并被赐名以色列，故被誉为与神角力之人。

@2取自古埃及《亡灵书》第13篇诗句，意指让死者自由出入冥界。

2023.10.17. 晨06：35 修改于2024.02.28 07：15

第四十五夜/

◎ 美怜达

整整一夜，头发抚摸着头发脸庞端详着脸庞瞳孔注视着瞳孔耳朵倾听着耳朵嘴唇撕裂着嘴唇胸脯撞击着胸脯。

生殖器喷射出什么火焰？

整整一夜，我的爱人——

天使的面孔娇柔的身躯你是铿锵玫瑰还是红颜薄命？

整整一夜，哈尔科夫顿涅茨克巴赫穆特你让我无法大口呼气我的脸被划破我的头颅被砍掉我的躯体被剁碎。

我究竟能抓住什么草还是握住什么沙？

整整一夜，我的灵魂还能像拉神一样死了再生生了再死永垂不朽吗？

2023.10.20 凌晨 06.19

第四十六夜/

◎ 纳克巴

纳克巴，浸信会医院最后的残垣断壁。

一群群饥饿的蝼蚁向南逃逸。踏过500个鲜活的

头颅，踏过腐烂的尸体四分五裂的人子。

“我渴望从崖壁上滴落的水，我要书写新的纳克巴”

哈贾季喊到。“空空的闪电空空的道路

耗尽了空空的生命，轰炸我！”

“约旦河西岸，加沙地带，汉尤尼斯，不许劫走我的头颅，我全身器官正在复原我已经重新站立起来我是奥里西斯的儿子我是永恒的拉神”

2023.10.22 晨08：13 乌龙江畔

第四十七夜/

◎ 女战士

夜。在山谷在密林在海浪瞌睡的口袋里

沉沉睡去。“美好的战我已经打过，

这片荒野我也躺下我的尸体”

“我不要没有尊严地死去，我要起来

耕种土地我要引水灌溉还要把堆积的沙子

搬走”。夜，安静地睡吧。不要惊扰处大海深处的巨兽，

不要把我前面的路跑尽不要把我的道

堵住。我已精疲力竭

再安静点睡吧，夜。“我不要衣衫不整我不要

没有尊严地死去”。

2023.10.24.03.03凌晨

第四十八夜/

◎ 安全的体验

你在深夜里体验到一只田鼠

一股冷风背后，一阵撕裂的叫声

刺破了草叶处女隐秘的斑点。我从未目睹过

你的溪流——蝾螈的脸，蜘蛛的手，僵尸的牙齿

如墓室开启，都在漆黑的草皮里找寻阳光的阴影

如防护你的眼睛，那股冷风竭力阻挡

黎明路上淤积的沙子，如充足的狂吃的食物

如切割你午夜的欲望，在踏入午夜安全通道之前

2023.10.27 01：36 子夜 修改于2024.02.28 18：50

第四十九夜/

◎ 无限的时间

我在众神停战的一处废墟醒来——在满肚皮缝补着玫瑰钢针的木棉树旁，我紧紧抱住柳树的脖子@1。我仰望星空，在被火焰映照的空旷大楼里，奥陌陌抖颤着倾斜的翅膀。

在掘土覆盖棺木的那一天，我举起锄头，我怀揣着面包和啤酒，在通往永生的一扇门我洗净了身上的泥土。我看见“荷鲁斯的眼睛，我看见无所不能的普塔，我看见永恒之国。”@2。

释注：@1引用乔治·巴塔耶的《尼采的疯狂》之“他哭泣着，抱住了/一匹被人痛打的马的脖子”，此处我借用意象换喻，试图通往尼采一样屈服于疯狂之情感。

@2 荷鲁斯系古埃及神话中法老的守护神，包括普塔也是一种神。

2023.10.28 子夜01：55 修改于2024.02.28 23：10

第五十夜/

◎ 在杯子与嘴唇之间

在苍白与疯癫之间

在魂魄与柔软的床之间

在“那些吞吃人体、撕裂人心的恶棍”

与污泥和波浪之间

靠近烈火靠近蛇

在中间地带，在坦克与火箭炮之间

在搬空的大腿与深渊之间

在彼处与幻象的此处之间

在靠近与不可靠近之间

在杯子与嘴唇之间

2023.10.28 08：41 修改于2024.02.28 23：37 聆听鸟的晨歌

第五十一夜/

◎ 殇

哪一种阉割能够满足你的荣耀，哪一条疯癫可以守护你的城河，哪一种缺席可以回响你彻夜的守灵？

你的铁锤你的号子，你躲藏在装甲车与工程兵扫清道路的那个黑夜；你的决绝你凶恶的目光，你美丽的花冠缀满尸骨的冰冷，凄婉的殇。

2023.10.28 午间12：32 修改于2024.02.28 00：49

第五十二夜/

◎ 冥界之心

从苜蓿的摇篮到紫荆花的灵柩

从大马士革的天花板到仇敌死者的目光

从民兵组织基地里的火箭弹

到天国之父之审判台上

你的正义比冥界神灵的尺子更宽更高

今夜的火把依然照亮哪个角落

什么样咒语什么样经文什么样报复

要在寒冷中封堵你的口齿打倒你的墓碑。

2023.10.28 18：17 修改于2024.02.28 01：01 冥界之心

第五十三夜/

◎ 唤醒

世界被晨鸟覆盖，悄悄地，

一只鹈鹕不停转动着喙，画出一道弧。

从特拉维夫耶路撒冷贝鲁特大马士革

从一只烟壶穿越秋光，四分五裂，而后

抓住绳索，升腾。秘密遍布天空

和地面，在东边另一个虚空的江面，

候鸟曾经抵达空气失而复得为了爱。

从死亡中站立从昏睡中唤醒。

2023.10.29 07：01 鸟的晨曲

第五十四夜/

◎  照亮

在通往天空之门你的脸被月光照亮，

我看见你走出墓室，在尼罗河边

你横穿沙漠你紧随太阳神你变成一只猛兽。

加沙地带从鹰的目光中撤退，

从敌人消亡的弹坑里找到水的意象。

我看见你走出冥界之门，你的脸被神奇之水照亮。

2023.10.30 00：49 子夜

第五十五夜/

◎ 抒情性的/

啊今夜你被抒情性的身影彻底压倒，

你戏剧性地消失在被钻地炸弹洞穿的地道里。

音乐行进在悲剧队伍行列中，

庄严肃穆，如亚伯拉罕悲哀的献祭。

伪善的宗教，剧院里烘烤着

枯燥无聊的献媚者。

2023.10.31 00：32

第五十六夜/

◎ 幸运的人

——仿奈瓦尔

在耶布斯城，在以母牛血液铸成的梦的神殿。

在被“毁弃”@1的阿拉伯半岛的穹苍里。

亚特兰蒂斯，满屋的黄金白银，满屋的大象。

哦，大卫，所罗门，波塞冬。

盖亚的神石，最后的晚餐，我已鳏居@2太久。

哦，耶路撒冷，我的玫瑰。

释注：@1引自奈瓦尔《不幸的人》，据说奈瓦尔用过三次使用罕见的“毁弃”，而马拉美在诗中至少出现六次。而这假想的追忆中，如今依然战争乌云笼罩四野。

@2 维克多·雨果《入睡的波阿斯》之“寡居”典出《圣经·路得记》老财主波阿斯的真实心理，他以礼相待寡妇路得，最终他们结为夫妻。我在此处借花献佛，无非道明自己隔世太久，人世之后但见凡尘面目全非。

2023.11.01 05：43 修改于2024.02.28 02：32 太阳升起

第五十七夜/

◎ 降临

祷告的人为何进入里屋

忧虑明天的人为何要在夜里翻动泥土

为何要摘掉眼睛的梁木才能辨清究竟映山红还是杜鹃花@

结不好果子的树为何被丢到火里

沙土上的房子为何要跟随石头的呕吐物一起坍塌

进入窄门的人为何要在牛角上弹跳一段骷髅的“天鹅之死”

这试探这凶恶这诅咒这灰烬这预言这命运，这漆黑的夜。

释注：@《圣经·马太福音》说道：“为什么看见你弟兄眼中有刺，却不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呢...”

2023.11.03. 02：00 修改于2024.02.28 07:38黑暗之前的破晓

第五十八夜/

◎  比喻

模糊的恶念，地上的人子难逃厄运；酒囊里爬满复仇的鬼魂；別西卜，从鱼肚里探出头颅并带着罪恶席卷而来，索多玛城乌云密布。

你就这样无休止躺进审判的齿轮，世世代代幽暗之光熟视无睹，你在接受最明亮的考验。

你透彻了，你薅出来的稗子里浸透着焚烧的火焰！我在火炉里与你碰面，我经受得住哀哭切齿@的闪亮珍珠。

释注：@《圣经·马太福音》里耶稣用稗子比喻品行恶劣之人需要接受审判，而罪人最终势必哀哭切齿。

2023.11.03 19：56 琴巢唱诗房走廊

第五十九夜/

◎ 神迹

在寒冷中坚持修路预备道的人有福了，

从饥饿的包围中获得自由的乞丐有福了。

你的父亲一直在第三沟@1查看你护佑你

饶恕你直到免除你的债务时刻降临你的身旁。

明天是否能够远离憎恶重获“亚玛”@2之磁石？

狂野中能否穿越那条被遗忘的河流@3？

约翰的头颅@3能否从加沙地带复活？

那块碑石能否在世界面前重新打开戒律？

释注: @第三沟系我童年时期在我父亲农耕之地最甜蜜的回忆，这里明显把家父与神的三位一体关联起来，凸显父爱之伟大以及家父的高大形象。

@2源自希腊语“ame”,法语意思“灵魂”，音同“亚玛力”中的“亚玛”。

@3即指忘川。

@4《圣经·马可福音》记载施洗约翰被希律王斩首，而希律底女儿却要求施洗约翰的头，由于希律王承诺在先，最后只好把约翰的头颅放在盘子里递给她。意象植入与其说是期许巴以战争能够止息，不如渴求归还世界一片朗朗乾坤，保全子民珍贵性命。

2023.11.04 01：36 修改于2024.03.01. 04:51 万籁俱寂

第六十夜/

◎  鱼腹的声音

就这样三日三夜我葬身鱼腹我认知了你

在最后一刻我捡起路边的麦穗在荆棘里

重活过来，不是落在言语和舌头上

在诚实的果实上，高声喊出心灵的充裕

就这样你吃光所有的叶子你像枯树一样站立风中

在房子的磐石上在云彩的国度里你听到

谦卑的声音谦卑得像个小孩就像我们

在七十四夜回到七十四次相爱的时刻

2023.11.05. 22：48 夜的果实

第六十一夜/

◎ 那人在旷野

从地中海东岸延伸至死海从约旦河西岸至加沙地带：一条长长的锚链从东至西缠绕七十个七次，最后闯下了七祸@1。那些在房屋在田间里在被AI定位的昏暗巷道中聚集着无数颤抖的灵魂，他们高声呼喊道：“看哪，那人在旷野，看啦，那人在内屋”@2，直到天空划过闪电直到无数黑鹰停留在尸首旁。

直到一个女人在他梦里的额头涂抹香膏@3。

释注:@1《圣经·马太福音》里耶稣提到七件令神忿怒的事情，常称为“七祸”。

@2 引自《圣经·马太福音》24:26“看啦，基督在旷野里” “看啦，基督在内屋里”。

@3《圣经·马可福音》记载一个女人打破玉瓶，将至贵的香膏涂抹在耶稣的头上。而耶稣说到“无论在什么地方传这福音，也要述说这女人所做的，以为记念”。这里借喻涂抹的香膏已经不是单纯地想象自己能够被获得至亲至爱之人一次福泽的降临，实际上已经认定自己是有罪之人，即便是借用能够复活的耶稣身躯，但那都纯碎只是一种臆想，因为如上节所描述的“黑鹰停留在尸首旁”一样到了万复不劫到了必死的地步，而这才是该诗最可怕的预言。

2023.11.07 01：20 修改于2024.03 01 06:04 再次听见雏鸟叫声·月亮不放光.

第六十二夜/

◎ 风声、炮声隆隆

你消逝在葡萄园中，

在你丢弃石头的身上关闭你的夜晚，

冷漠的夜，七十四君被砸得稀烂

月光横死在园户的床沿上。

你，在出生前夜就出卖一整片荒地，

你拔刀、出鞘，靠近骷髅地。

当你扑进枯干的无花果树，

你没有听见打仗的风声吗@？

你，在筵席前夜就出卖我的灵魂，

你冒名、潜入，掀开月亮的裸体。

你被园户赶走那个女人用香膏抹你的脚。

七十四君，你没听见炮声隆隆吗？

释注: @我一边回想《圣经·马可福音》之“你们听见打仗和打仗的风声，不要惊慌。这些事是必须有的。只是末期还没有到”，一边捂住从床沿延伸地板的被褥，生怕巨大的响声从床铺底下弹跳上来。

题解: 从2023年8月伊始执笔《七十四夜》，我几乎没有一夜不听到心脏打仗的声音，直到这种声音成为我梦里世界真实生存的一个分子，直到开写该诗时我都会联想在办公室传来员工急促有力的敲门声——这种恐惧声音同我如胶似漆地一道生活，以至于我开始辨认不清声音的真实性，因为它已经潜移默化成我脑梗中随时爆发激烈冲突乃至可怕战争的导火索。

2023.11.10 02：07 修改于2024.03 01 05:14 最后的手势.

第六十三夜/

◎ 加沙地带

头颅顶着装甲推土机在神出鬼没的地道里

穿梭，双手举起蛇人子从水里重生；

逃脱那致命的大火与黑烟吧，

拿起你的石头扛起你的钢枪；

你听见风声却不知哪个是终点，从黑暗中丧

掉性命救了性命，七天七夜所有的楼房都坍塌了；

唯独灵魂被捕获接受新的洗礼，这是

生命之光，这是道，这是神奇的国度。

2023.11.12 22：29 脱离凶恶.

第六十四夜/

◎  果实

从蒺藜里逃逸；葡萄会裹住你吗？

在荆棘里献身；无花果会爱上你吗？

你没看见沉甸甸的果实吗？而梦

正在破壳而出，为了唤醒昔日的旧梦，

你的身体无数次模拟爬出沉重的洞口。

啊，在黑暗的树丛里消失了七十四夜。

停止了悲伤不再从湖水端详生病的脸！

你的果子最后照亮树的阴影。

把你的手从性上移开把你的白昼，

从黑夜滑落你的爱已经不在那个地方。

2023.11.20. 01：26 爱在什么地方.

第六十五夜/

◎ 爱的差异

夜，从星辰降落从浩渺的空无空间

靠近我，它用晨鸟的声音、微笑与泪水

覆盖我，它用清晨的意识最玄奥的猜想

埋葬我，所有经历与未曾经历的存在与

从未存在的，夜都那么坚定坠入爱河

这需要多大的气力与至高的信仰，在

诚实与自我拒绝之间，在拥有与放弃之间

在可悲与不虔敬之间，在不冷与不热之间

我无法靠近夜无法尽心尽性尽意地去爱

我无法带着永恒真相无法越过自己头颅去爱

2023.11.21.清晨时刻，就像应当去爱一只晨鸟.

第六十六夜/

◎ 梭伦，梭伦

静谧与夜之间，间隙与无间隙之间

足够骆驼穿过针眼，足够温柔足够恬静

足够单纯得像个鸽子，足够保持你的盐味

足够抚摸你的繸子，足够指着死亡起誓

足够让你子孙如沙，足够在已在的时候看到你幸福地流泪

可是梅兰达你已死在间隙里

你还无法从间隙中冲出来你还在留恋那个窒息的空间

你还没有忘掉昨夜的刺痛没有赶走苍白与无尽的疲倦

你无法挣脱游戏你是真死了吗

静谧与夜啊，间隙与无间隙之间

梭伦，梭伦——你是真喊了吗

2023.11.22.06：23 仿佛又听见晨鸟的声音.

第六十七夜/

◎ 缺席（一）

一

泥土想坐下来。

活的灵魂从鼻孔里化作一团气流，

跟随书包的背影，

就在伸手可及之处，

沟壑两旁垒起巨大的斑点，如若隐若现层层山峦，

又如爬满青藤的云影，

短暂而微弱，我能窥视那道虚掩之门吗？

狂乱而痴迷，我能抑制泪水拥抱我的母亲吗？

二

没有你，

百里香无法散发醉人的芬芳。

没有你，

我无法在熟睡时从身上取下一根骨头。

没有你，

我夜夜逃逸如普洛克涅与夜莺夜夜的惊恐。

2023.11.26.10：51 外滩一号琴巢旁面包屋

第六十八夜/

◎ 缺席（二）

一

预言砸中奥体中心的麻袋布。

从东岭路上坡，穿越那段灰中地带，

一场悲剧正在上演，谁在笑，谁在哭。

在机动车道左边道急刹车——按下紧急信号灯——身后飞越无数幽灵，而上帝刚刚知道他为何执意要丧失那赋予他生命的东西，尽管他掏出整个灵魂、整个心灵和全部思想，或者连他也不知道在一刹那间——他为何要从空无的车上摘下那串葡萄，以至于他看不清无数死神正在裹满恶时辰的浦上大道两旁恶狠狠盯住他手中揣着的那根骨头。

这似乎要验证那场梦幻的真实性。

你看见了吗？在幽暗处砸响一朵西番莲，

你听见了吗？七点四十分我们被许诺观赏月亮，

从浦上大道——“那条长长的道”，那么多树枝，

那么多果实覆盖着家的方向。覆盖着梦的变体。

二

你从来没有留意我真实的梦（我一再提醒梦会杀人），真实得连石头都敢击中空中的电线杆，真实得所有的诅咒一夜之间（包括首凤村出租屋神龛上的红苹果）都在提前还原正在上演的悲剧。

这是伊菲革涅亚的变体@。

注：@引自伊夫•博纳富瓦《树梢的声音》之“这是'树梢'的变体”。

2023.12.01 03；46 一次拂晓的变体.

第六十九夜/

◎ 缺席（三）

——致Lynncy

一

一切都显得空濛而阴冷，隔着窗纱

我看到布满灰色的弹孔，穿透我们的房间

反照在你的眼睑。谁哀怨，谁悚栗？

我手握铁锹，生锈的，在那一刻

我能抱住膝盖我还能拥有亚伯拉罕那样

面对巨大信心的冲击而经受住考验？

我从你的瞳孔继续向前抵达湿润的畏惧

沿着校门口背后陡峭的山丘（紧挨一处骷髅地）

我不假思索也不做一次停顿，但我

没能紧随你从东陵路一路闪光

目送你进入魔法的天国

我没有祈求慈悲也没有出卖我最初的信仰，“自乌龙江东660米处//自母亲疼痛的子宫里//自‘倾听自己的死亡’”那一刻起，我就像孩子一样与你一道嬉戏、爬坡、数星星数月亮聆听东东的故事直到我眼目浑浊直到我与你“再度相逢//在西拉欢快的歌声中”。

二

可是今夜我没能淌过沙漠穿越大海我变得如此懦弱，我没有通过那可能的试探我没有期盼那永恒的信心甚至我也没有期待那不可能的悖论，我是如此的丧失斗志与气力，我变得痴愚癫狂与愤恨吗？而谁眼睁睁地漠视着恶魔侵袭你冰冷的手焦灼的额头滚烫的心房？

我能在火炉旁以父亲的名义一直擎起我的右手而不能无力地垂下吗？

这是星星的变体。

2023.12.06.04：11 修改于7日08：27

第七十夜/

◎ 缺席（四）

第一只晨鸟飞越汗尤尼斯空中

从迈加齐内在的肚皮里

从努赛赖特外在的胸脯上

第一次传来海浪鞭打海峡的声音

存在，或不存在

醒来，或在梦里醒来

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是喜悦，或诱惑

是颤栗，或恐惧

如鳗鱼扭动着弯曲的身体

如粗野滑稽的阿玛尔乡里巴人望断城里的霓虹灯

如斯威夫特痴呆站立自家疯人院的屋顶

如我悲哀的城堡

单纯如一个声音，在被空袭的头顶

在你即将跨出落满死灰门槛刹那间

在你空壳的躯体里看到死去的金鱼

这是晨鸟的变体

2023.12.09.09：38 晨鸟的声音

第七十一夜/

◎ 缺席（五）

我掉入昏厥豹纹织就的黑网，七十四君，

我没能在入睡以前看见你丰满的脸颊。

就像你曾经优雅的表情，我想，却转化

所有永恒的画面。徒留美丽的回忆，

这与一切与无关，我看见你失血的微笑。

你无视我的激情，你鄙视我的翻江倒海。

我想用孩子的烂慢换取你的沉默，在火光天灾中，

我喊出小丑的尖叫，我被陷落的瓦片砸死一地，

我看不到草的生长。

啊今夜更苍凉更冷漠更贫瘠，你以胜利者的姿态，

看见我冰冷地死去。你以穿透石头的目光，

穿透我的声带我的嘲讽我的蜘蛛我的虚空。

这是沉默的变体。

2023.12.12.01：15 昏晨

第七十二夜/

◎  缺席（六）

什么样的链条能够坚韧如铁却柔软如丝？

那是女人的哀怨巉岩的根熊的脚踵鱼鳃的呼吸鸟的音乐以及土地巨大的爆炸声吗？

什么样的敬畏什么样圆满于孤独守夜却能领受一次感激的圣餐？

那是你已达到对真相对至福的认识就像你在荒山野岭找到美味真菌恰如你发现木星上巨大的斑点吗？

什么样美的国度徘徊多少回才能认识那美的就像什么样的希望成为现在的回忆而什么样的回忆却成为现在的希望。

那是你一次次死于死亡拥有移山的信仰能够将无限与有限拴在一起的思想吗？

那是你在无限否认“”我是‘非我’”无数次命名战争又在我残忍的黑夜里劫掠了那阴暗而恐惧的梦魇吗？

那是我一直厮守赖以生存的空虚就像你彻底摧毁我所有的回忆恰如在暴风雨夜你照亮我最无能的性欲吗？

这是空虚的变体。

2023.12.14. 02：14 夜的回忆

第七十三夜/

◎ 缺席（七）

这静修式的内视你照亮你直至将你唤醒。

这是比隐藏更深邃的原理吗？

今夜你将选择怎么逃亡？

从运动到静止从纯粹到抽象从瞬间到瞬间。

你“在”或“不在”你“非此”或“即彼”。

你是为了永恒而活从永恒出发在永恒的极乐世界你啼哭了吗？

你后悔了吗你迈不出你心灵的影子吗你还会走得更远吗？

你看到你自己墓穴上泥土了吗？

今夜你必须跨过灵床你必须死在标记的门框之上吗？

这是瞬间的变体。

2023.12.15. 01：31 静止瞬间

第七十四夜/

◎ 缺席（八·大结局）

◎ 场面一

阿波罗：“谁允诺不再看见阳光，谁愿意今夜到下界去，谁就可以逃避死亡？”

屈子君：“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我看见污秽，我看见黑衣人从左方跃上云霄。”

众树喧哗：杀死该死之人，割下一束头发在火里焚烧，不过葬礼要丰厚。

七十四君：我要从桃金娘怀里掏出所有的绿叶，既然一个人要爬过那堵荆棘的墙，既然别的女人要头戴花冠，既然泪水还不够湿透被褥，既然我是注定要走一回那幽暗的宫中。

阿斯可勒庇俄斯：你可以乘坐咖啡磨盘@1，你要对“时间”与“永恒”进行反思，你要将“空间”幻化成“没有过去的乌有”。

老子：“道可道，非常道。永恒既是现在也是瞬间，究竟是‘被扬弃了的延续’。”

小鱼儿啊，你听，“海妖凄厉的歌声！

越过第七十四夜，你有一种死亡。

不知名的，种在心田里。”

◎ 场面二

美狄亚：“童心总是不知悲伤”，我怎么不能“爱人不如爱己”，我们曾经的山盟海誓哪儿去了？如果可以继续购买一个丈夫，我还可以刺死蟒蛇高擎救命之光吗？

子瞻君：“明月几时有，我有琼楼玉宇。七十四颗荔枝烧坏了我屋顶的烟囱。”

众树喧哗：切掉“灵魂”你还有“肉体”吗？你要么皈依要么救赎。

七十四君：我已经从东陵路高坡跌入万丈深渊，我触摸不到“那无形的”“瞬间”，我已经徒有躯壳，我也不再精神附体。

孔子：“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时间是表象，一切似乎都是毫无意义，逝者如是乎。”

黑夜在后退，远处的山岗跟随海角在后退。

夜幕像手术台上小腿肚的黑色脓包，

在枯叶洒落一地的乌龙江滨后退。

黑夜在“那将来的”与“那可能的”寒冷里，

被恐惧与消亡无限地靠近无限地定罪。

◎ 场面三

卡删德拉：“我以为进了神庙，我天真以为可以保留洁净的胴体，但我在阿喀琉斯的坟前看见血肉模糊的波吕克塞娜@2。”

变体的小埃阿斯：你没在哭墙（耶路撒冷）撞见海怪卡律布狄斯吗？你没听见圆目巨人吞噬生肉巨大的响声吗？你没被女巫喀耳刻变成一头没有尾巴的猪吗？

众树喧哗：今夜我们拥有紫色的茵褥。快看，羊群在悬崖攀缘，牦牛在饮水，山谷下的牧民屋顶在袅袅炊烟。

七十四君：苹果枝头失去了往日迷离的乐章，片片绿叶不再点燃欢乐的小舞曲，渺渺无期的春梦就像昨夜醉酒后枯萎的芦苇。

秦观：“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我可否邀请精灵照亮我唤醒我进入隐匿的思想洞穴？”

寒冷的夜，如眼中的瞳人

柔弱得如同翅膀下仅有的余温。

寒冷的夜，就像秋天右手上的蝴蝶

远离灵魂的肉体还会复活吗？

寒冷的夜，我想唱首赞美诗

从亘古到永远从见证到荣耀

所有“那美的”“那善的”“虚空的”“不存在的时间”

都在变体中缺席吗？

◎ 场面四

伊菲革涅亚：我要抱住你的膝头我要吹起海螺我要移开神圣的目光我要用梭子织就你们的像我是愚蠢的女儿而我最终要祭奠在英雄的龙床上吗？

奥西里斯：从欧罗巴到亚细亚从耶路撒冷到尼罗河海滩，谁要渴求忒拜城的圣水谁就无法停止挥舞手中的剑芒，谁要正名伟大的宗教谁就无法止息血腥与杀戮。

众树喧哗：七十四个儿女七十四只桨在七十四夜从排箫芦管从七弦的歌声里呼唤你的丈夫，在棕榈树桂树橄榄树旁，你会看见一对天鹅在尽情歌颂文艺女神。

七十四君：我已经粉身碎骨了，我不想占有别人的同情，我也不想毁了他人，我该死我回不到我最初的乐园。

庞德：“梦想的巨大悲剧在星辰弯曲的背脊，以一声霹雳，不以一声幽咽。@3”

克尔凯郭尔：“唯有在天堂里，‘爱的作为’可以备受赞赏”

嗟我怀人

在彼之塌

寤寐渴之

维以不伤悲

我欲与君相生死

日月为歃血

秋雨绵绵

冬夏昏昏

天地开裂

乃敢与君绝

◎ 场面五

俄狄浦斯：“今夜，我从母亲那里借到先知可怕的咒语，我把它放在母亲可恨的婚床上”。

阿莱杭德娜·皮扎尼克：“是肉体是树叶是石头，迷失于地狱的泉眼”

斯蒂文斯：“弹蓝色吉他的人，要把匕首刺进月亮的心脏，要把他的思想钉在诗歌之墙”。

伊夫·博纳富瓦：“我看见你浸淫着死亡，比风暴更陶醉，当风暴用你的血在你的七十四夜洗涤梦魇”。

约翰·阿什贝利：“这是多么美丽的一天我应该掏出一颗流星讲述星海的爱情，表明我没有痴癫”。

歌德：“永恒之女性，引导我们脱离凶恶”。

七十四君：“今夜，你像颤巍巍的老人

老眼昏花：你无法辨识一个真实的处子。”。

众树喧哗：闽水汤汤，奔流不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时光如水，人子如斯！

嗬，反克人！在橡树庄园第74号遥望雕像。

在木棉树里重生，

在流花溪朽坏的肚皮上，

月亮拽着无数闪烁的星星：

一群志趣相投的人。

“我们要相亲相爱！我们要相亲相爱！”

这个世界就这样告别。

不是咕咚一响，而是嗤的一声！

这是七十四夜的变体。

备注；@1：是克尔凯郭尔时代的一种出租马车，这里意指时光车。

@2：阿喀琉斯生前爱过波吕克塞娜，当希腊军凯旋时，他前来托梦，要这女子，于是他的儿子皮洛斯便把她杀来献祭。

@3：出自庞德《比萨诗章》

2023.12.22. 09：11 太阳斜照窗上.

（附加旧作八首）

◎ 入戏前后的视觉之差

故事情节引向一座宫邸

一个别致的法式餐厅

她原指望“暗淡的房间”——

情人静坐于炉火旁

滔滔不绝于一个伟大的话题

“死亡与爱情并存着”

她希望可以冒险轻吻，脸颊贴着脸颊

正如她低声叙述一段狂欢的衷曲

（左手拧起蒸馏水，右手转动消毒水

和着几团血红的棉布

如那位熟稔的侍应生

咖色的托盘旋转着轻巧的猫步

她随手一抖，一块方形画格布

磁铁般吸附走廊忐忑的律动）

伊丽亚岂能老去，她滔滔不绝地炫耀

曾经美艳的肌肤、纯正梨形的奶子以及

月亮般隆起的臀部

（她回到房间，惯性般取下几秒钟前

跳动的小鹿里

紧绷的黛安芬亵衣）

（正如她早已洞悉穿越未来阴郁的巷子

回到现在所要预备的娴熟动作

她知道最大的难题

如何说服

让月亮之上残留的草坪

如何柔韧、芳香、绵绵无绝期

而不至于疲软、塌陷

恰如月亮之下暗黑的小船那道

永恒的伤口

如何通感为美如斯的行为艺术）

大城的伊丽亚，她温柔地低头——

她回想起十七岁那年，她甚至臆想起

盖尔·加朵、海蒂·拉玛、费雯·丽、奥黛丽·赫本

（虽然情节多么违心

都得潜心扮演一个蹩脚的演员

激动时刻斜出冲浪的心跳声

正如一茶盏功夫她腾云驾雾般

幻化成诺曼底港口

最耀眼的海伦，她在享受

戏里戏外的高潮时刻）

2016.02.25 稿 修改于2021.05.07

◎ 病房里不平静的黑夜

他在病房里，

嚎叫声尖叫声如麦浪般此起彼伏。

就像六月纷飞的雷霆万钧， 

死命般追赶沃野千里的稻秧； 

就像原地待命的千军万马，

时刻听命千钧一发的号令。他的

意念，穿越意气风发的纯真年代， 

引领生产队员播种遍地的荒原；

高举旗幡践踏无数的壕沟，

他奇迹般跳出梦外；

高亢一首碧波荡漾的土地赞歌，

琢磨一场秋季待命殊死搏杀的伏击战。

各自的百年风骚。深深潜入他

高危的床沿：冷清而寂静。

一次高妙的体验，恰如聆听死亡

天国忽近忽远虚空的脚步声。

2016.07 修改于2024.03.03 18：47

◎ 医院拐角处的内心独白

一.

蹦出狭窄后门。摇晃的惊魂，

似勇敢的无头苍蝇，蜿蜒羊肠小路，

颠簸残缺的肺部。我轻踩佝偻的影子，

我竭力抓取漂浮不定的黑蝇。

远眺的景物猛然间蜕变成

一只，两只，无数只巨大的

壁虎，伏虎般盘踞在老槐树

锈迹斑斑的千年之躯。如梦魇，

如低泣与哀鸣，如曾经谕示的

“洁与不洁”，如暗道爬行的秽物。

二.

第二次从灰色之门逃遁，

远离院内污浊的气流。

我咳出日日夜夜钻心的痰，

恰似无数血块裂开肺部的灵魂。

我狂奔在绿茵茵的网球场与篮球场，

一堆朽烂的槐树叶，

如乌鸫在哽咽。

不远处，蓝色的草坪，

几只小鹿与小麻雀

跳着小舞步。在悠悠小池塘边，

在潺潺流水处，在蒙蒙细雨里。

三.

在蓝色婆娑中，久久矗立着

一位雨中人。她撑着蓝色之伞，

从我的视线里渐渐退却。

我忘却携带亚麻布裤子，

我忘却隆隆雷声的作答。

预言中的魔咒，要删除多少回才能

逃离伊鲁卡鲁拉@ 1的“黑暗之家”；

才能“唤醒死者/让他们像活人一样吃喝”@2。

在医院拐角处，我凝神静气。

我避开踩空的台阶，以免露出下体，

不远处金黄色葡萄串，

辉耀着红宝石的老房子。

释注：@1 指史诗《吉尔伽美什》（赵乐甡译）里冥界的女王，@2亦取自史诗《吉尔伽美什》第六块泥板里的诗句，且该诗句是根据《伊什妲尔下阴间》复原的。

2017.02 修改于2024.03.03.18：30

◎ 今夜不会有更好的明天

百灵鸟护卫着堤坝最后一道围墙

它一边试探海水的深度

一边警惕不安份的海神，是否要掳走国王的女儿

更深的阴谋。那个夏天

你攀越海湾镰刀的脊背

被桑拿过的沙滩

有如海豚紧贴肚皮

深深潜入海草的梦乡

第三次你如一只斑斓雌虎

侥幸吓跑爱情布道者

那个巨大之网。窃窃私语的

女人们，她们以异教徒名义

亵渎了神灵，复活节之前

你没有咬紧嘴里的盐

以至于护身符、纸金星、三圣王

六翼天使都纷纷逃离

你在夜海里撑开桅杆

恰如大腿间昂首挺立的阴茎

你像那“惨遭杀害的连雀的阴影”@

许多年以后，当你逡巡变异的脑死病

药瓶里堆满了驼鹿蹄

和包治百病的牛黄

今夜，你像颤巍巍的老人

跪倒在婚床上

老眼昏花：你无法辨识一个真实的处子

释注：@ 取自弗拉基米尔·纳搏科夫《微暗的火》（一首四歌篇章的长诗）第一章第一行诗句。

初稿于2017.08 修改于2018.01

◎ 守灵夜

天亮一刻，我躲进书房，

艰难托起那台白色雾化器。

气体沉重，唾沫沉重，沉重得如同

征战前胸间冷酷的石头，

窒息于咽喉。

命丧的烟熏，

死死卡住波浪与波浪之间。

我想起第一个守灵夜——

爷爷的祖厅，走廊的拐角，

我卷曲于那张矮沙发椅灵柩里，

父亲侧漏的气味让我出神。

我想起儿时截断一条蟒蛇的样子，

（父亲手握蛇的七寸，我狠拽尾巴）

我凝视着模糊的蛇牙渐行渐远。

2018.02.28 凌晨

◎ 白色小屋

斜靠窗牖边书桌上，睡得太沉。

读了米沃什《我睡得太多》，或许

睡得太多。提着一袋水和饼，在旷野里

迷失。捆着禾稼，一路向西，顶着太阳、月亮与

星星。越过喀喇昆仑山脉，加勒万河谷如一条

立约彩虹。河对岸荒草萋萋。忽如一夜

狂风，虫灾蝗灾肆虐四野。继续

一路前行。就像逃离七个荒年，

紧紧抱住一颗饱满穗子。无数颗粒

扩散开来，人子模样集聚在圆形

广场周围。有人讨论屋子边上的

磐石，有人默念远处清澈的河水

身穿白大褂的女人们，谈论着米开朗基罗。

她们纷纷讨论《摩西》。

在咒语与手杖之间。

我看见孤独的灵魂。另一个

灵魂守候在屋檐下。

守候着一袋水和饼。

守候着奶蜜之地。

2020.10 稿

题解：《白色小屋》的写作背景有助于揭示我写作的困惑：“我的灵感体验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经典阅读所带来的冲击，这种互文性的杂糅不如说是对经典的致敬。当我进入‘白色’之诗思，而‘白色’所固有的歧义与象征意义更让我着迷。我对‘白色’的‘小屋’产生患得患失，直至苦思冥想的时刻。我一边进入‘白色小屋’的梦幻之中，一边携带‘水与饼’进行一次灵魂的游历。这与随后出现的‘穗子’‘磐石’乃至最后的‘奶蜜之地’均所指摩西出走埃及所历经的种种磨难以及最后的生命之光。为了磨合及渗透当下的现实，我有意穿插了中印之间在‘加勒万河谷’产生的冲突以及印方枉顾‘虫灾蝗灾’（导致粮食恐慌）与肆虐的‘病毒’而执意挑起战争阴云的恶劣行径，从文本中‘饱满穗子’所隐喻的五谷丰登来达成悖论性与戏剧性的强烈对比。”。

◎ 守望者

一整个下午我叫醒一阵清风，从冥界出发

一个晃动的床沿

一扇昏聩的窗户

一台美式的点唱机

它们在老美轰炸机喧嚣过后齐聚一堂

我望见灰色的弹孔念念有词

屋瓦上人影幢幢

我反复聆听亡灵的序曲

一只灰色鸽子从瓦片的空隙里

叼走我只有一只鹬的灵魂

我看见一群雄鹰口衔无数食物

在无花果树从，它们念念有词——

”我像奥西里斯那样已经死而复活

我将像拉神一样永生不死”@

释注：@ 取自古埃及《亡灵书》第3篇中的诗句。

2021.05.07 稿

◎ 死亡与不朽

有朽即不朽，不朽即有朽，

生是有死者的死，死是他们的生。

——赫拉克利特

穿越一道窄门，你说它是一条通往永生之路。

抖音另一端，你供出森林的语言：

你说灵魂无法删除你对哈根达斯美好的愿望，

想象此刻

天塌下来你还能安静坐落星巴克一角，

还能聆听一首沁人心扉的萨克斯音乐。

你诉说那种感觉胜过你姨妈一顿饕餮的盛宴。

（她得了胰腺癌，坊间传闻食用穿山甲可以提高免疫力）

你说不会跨越月亮之巅去摘取星星，你从不认为

快乐的价值取决于快乐的次数——恰如心神安宁，

没有一丝丝苦痛。非常时期

在朋友圈见证了你闺蜜创造生命的奇迹——

“新生命的降临，是上天赐予的最好希望”。

你说为了追求像神一样的生活，

必须跨越自然所设立的种种不幸与死亡。

就像在死神来临之前，你可以见证

最美丽的缅怀——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与“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危难时刻，你一样见证日本松山芭蕾舞团高唱的《义勇军进行曲》。

他们呼唤的何止是“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两郷”——

你说这就是“最配得上永恒的不朽”

“是出自神一般的心灵”。

2020年2月初稿，修改于2024.03.01.